那将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
章扬怅然若失,怏怏回家。
进得家门,老乳母和老管家笑着迎上来:“少爷回来啦?小姐今日非要做了羊肉饼与您共食……”
章扬端起笑脸。
侍郎府也很好!起点已经够高了,值得庆贺呀!
他高声呼唤妹妹:“阿娥,为兄有大好消息告诉你!”
门帘挑起,一张柔美的少女面容露了出来,欣喜亲昵:“哥哥,北渚先生回来了?”
正是,章娥。
章娥没有穿那件银红色折纸花鸟软罗棉裙,而是穿着一身家常的麻白色棉袄棉裙,外头细心地搭配了一件淡紫色半袖,腰间系了一条同色的腰带。头上还簪了一朵淡紫色的绢花。显得越发清淡雅致,只是略微臃肿,看着有些滑稽。
章娥含笑站在门里,亲手替哥哥打起了棉门帘。
章扬快步走了过去,进了门,先往炉前向火,笑着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遇见了一位贵人!”
说着,将出门险些被马车蹭到,在山家院门口正式与沈濯见面,又在草亭坐而论道,到得家门口,又被三皇子秦煐延揽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妹妹。
听到“三皇子”三个字,章娥的眼睛顿时亮成了夜晚天空的启明星:“哥哥!恭喜哥哥!”说着,激动得眼圈儿都红了,颤着手,紧紧地攥住帕子。
太好了!
太好了,自己一家终于要出人头地了!
虽然沈洁那个蠢货坏了大事,堵死了从侍郎府获取权势的那条路,但是哥哥的名声,即将闻名天下!
只要哥哥入幕三皇子府,以自己的相貌才学、权谋手段,在三皇子的后院之中,谋上一席之地,简直不要太容易!
等到自己成为皇子侧妃……
章扬一口气说到了最后:“……只是可惜,我先答应了沈二小姐,三皇子那边,只能推掉了!”
章娥听得娇躯巨震,脸上唰地惨白,重重跌坐在榻上,泪盈于睫:“哥哥你,推辞了三皇子……”
章扬还沉浸在这一上午的剧变之中,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异样:“是啊,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怎可贪慕名利,见权贵而忘信义,转眼便另投他人?到时候,先不说会把侍郎府得罪个彻底;便在殿下眼中,只怕也成了个没节操的小人……一世声名,便有了污点……以后若是还想再有寸进,怕不得这便成了旁人的指摘攻击之处……”
章娥几乎要失声痛哭出来。
哥哥,哥哥!你竟然如此拎不清到底孰轻孰重!
三皇子啊,那可是自己早就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三皇子啊!
却全然没有想到,章扬答应给沈濯做西席的前提,就是请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妹妹也进入侍郎府,做小姐们的伴读。
章扬这才发觉妹妹似乎十分难过,愣一愣,明白过来,委婉劝解:“阿娥,我们兄妹,已经穷途末路……哥哥又是这样的坏脾气,长兴书院的山长对我已经忍无可忍。
“如果现在,我立即便弃侍郎府而选三皇子。以你我的出身,在三皇子府必定处处被人……看不起……
“但侍郎府不同。沈侍郎毕竟是吴兴沈家的人。我在他们这族学中,也颇教出了几个好苗子,日后说不得还要靠着沈侍郎提拔他们。到时候,我在沈家,便不是独木难支的境地。
“阿娥,为人当看长远啊……”
这一番话,章娥根本就听不进去。
但是,不妨碍她将心中的念头全然隐下。
第一条,还是要先稳住哥哥!
章娥吸了吸鼻子,拿帕子摁一摁眼角,有些害羞地扯出了个笑容:“阿兄不要笑话我小家子气。我只是觉得,这一回错过了大好机会……
“沈侍郎日后怕是不会令哥哥再在皇子们跟前出现了。不然,个个皇子都知晓了哥哥大才,都与他抢哥哥,他可怎么办才好?”
说到后来,章娥还俏皮地冲着章扬挤了挤眼。
章扬见妹妹释怀,呵呵地笑起来,拊掌道:“承妹妹吉言,果然有那一天,也不枉我章扬来世上走这一遭了!”
兄妹两个谈谈笑笑起来,说得都是日后进了沈侍郎府,会有如何如何的好日子。
章娥见他高兴了,方试探道:“哥哥刚才说见到了三皇子本人——他什么样儿?”
睁大了眼睛,全然是一副小女儿的好奇;但细细看去,却能从她眸中,发现一种名叫贪婪的东西。
章扬眯眼回想,笑着感叹:“虽然年少,但儒雅斯文,气度俨然。假以时日,必是一代贤王!”
顿一顿,倾身过去,低声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章娥的眼神亮了亮,嗔道:“哥哥遇见这等明主都不动心!真不知该说你迂腐,还是方正!”说着,又掩唇笑起来,伸了手摁在章扬手背上,柔声道:“我为哥哥骄傲。”
章扬的眼睛湿润起来,反手握了妹妹的手,心疼地看她略显粗糙的指尖,和稍稍鼓起的指节,鼻子越发酸了:“好妹妹,以前是哥哥没本事,没能给你好日子。今后不会了!”
章娥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她最恨的,就是被人看到自己的手不够细腻,不够白皙,不够嫩滑!
那意味着,她从根上,就不是那些贵族小姐!
“哥哥又来了!温阿嬷,端饭吧!哥哥饿了呢!”章娥笑着站起来张罗饭食。
眼神却落在章扬从怀里掏出、珍而重之地放进床头小匣子里的玉禁步上。
高升客栈,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