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言抬眼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公廨,弯唇笑了笑,低头细看手里的各式文件。
这应该是蒲老大人把东宫的招呼曲解了一下吧?
沈信言浑不在意。
因为那天当着建明帝的面儿从蒲备那里分来的差事,除了这一项,还有不少的活计呢。
拖着呗。
陛下又不是瞎子聋子。
他这样沉得住气,可急坏了户部上下等着看笑话、拿架子的人们。
眼看着午时将至,大家都要散衙了,众人终于扛不住了。
有的吭吭哧哧地去了公廨里,臊眉耷眼地跟沈信言行礼。
还有的,直接去找蒲备。
“老大人,您看这……”
蒲备这个时候却又打起了官腔:“差事是朝廷的差事,是陛下的差事。怎么能懈怠呢?你们也真是的!”
众人在肚子里骂着街,一窝蜂地又去跟沈信言示好。
沈信言倒是不跟他们计较,一一地寒暄已毕,温声道:“我做事情慢,所以每日须得比诸君耗时长些,大约都是未时左右才回家。诸君一定不要以此为意。如常来去即可。”
众人脸色一变。
自古以来就是午时散衙。有事情的留,没事情的走。这顶头上司忽然说自己的习惯是下午才结束差事,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有那个打听过沈信言在礼部作息习惯的,怯怯地问:“侍郎在礼部时,是因为尚书大人和左侍郎大人都告病吧……”
沈信言笑着否认:“与旁人无关。是我慢性子。对诸君提前明说,就是为了让诸君不必拘束。在礼部时,大家也都是不理我,午时就回家的。”
众人凑着笑了两声,一个个提心吊胆地回了家。
过了几日,发现沈信言果然只是自己的习惯如此——他会在众人走后自己整理差事,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寻众人分配,午时收集好各项回馈,午饭后再行整理。这样周而复始。
不多时,户部渐渐地开始传出来钦敬的话:“这样勤谨,也难怪人家圣眷优隆。”
管理办法开始试行。
第一件事就是今年度的宫中用布采买。
东西市平准署、长安万年两县县衙外头,以及太府寺和殿中省昔年曾经联系过的商家,都贴上或接到了具体的标准要求。
商人们看着这细细的规定,似懂非懂中,却知道这是对自己今后的商路都极为重要的东西,早早地就都寻了先生们细细讲解。
然而当了解了所有的环节之后,商人们忽然发现:怎么没有作弊的可能了呢?
以往喂饱的那些皂吏、大人们,在这个办法之下,简直完全没有用了!
“公开透明是杜绝采买作弊最有效的办法。”沈信言意态安闲地跟建明帝闲聊,又道,“京城应者寥寥。不过,不急,再看看。”
建明帝失笑,斜睨他:“不急?清明节搪塞过去了,端午就在眼前。你是想把朕的左藏库掏空么?殿中省已经来明明暗暗地不知道跟朕哭诉过多少回了。”
沈信言不以为然:“陛下又戏弄臣。虽然臣才到户部,却也看见了,国库账上也还有许多许多……”
说到这里,君臣二人神情都是一凝。
“绿春,摆驾左右库。让人去拿账册。朕要亲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