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第二天沈信言回来的还是不算早,天擦黑才进门。
沈信成老早就过来等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他终于回来,迎上去就往外书房扯:“信言哥,我跟你说……”
荆四上前一步,恭敬打断:“信成爷,小姐有话,大爷回来,先请进去跟老夫人请安。厨下已经备了酒,也给您收拾了客房,您今晚尽可跟大爷联席夜话。”
一听是沈濯发话,沈信言露出歉意笑容,沈信成也老老实实地对着他拱手:“那我在外书房等您。”
进了桐香苑,沈信言就看见小女儿正在韦老夫人跟前逗趣,不觉莞尔,进去笑道:“母亲,孩儿回来了。”
韦老夫人连忙让人给他设座、上茶、拿点心,又瞪眼道:“我知道你急着出去跟信成说话。你们吃酒,心里空着怎么行?听话,先吃两块点心垫一垫。”
沈信言老实答应,又笑道:“其实我也不累也不饿。午间被荀朗和公冶释拉着去大慈恩寺吃素面。我想起来,不是那寺里的一位湛心师父救过微微吗?我去给他道声谢。不知不觉,才跟他聊到现在。”
湛心?
这个名字可是许久没有听到了。
沈濯心中一动,忙笑问:“爹爹竟找到了?隗先生当时听了好奇,也去找,却没找到呢。”
“是,他住的地方偏僻。”沈信言颔首,“我也是正跟人打听时,一个小沙弥在一旁听见,才带了我绕去的。我出来的时候,险些自己没找到路。”
“爹爹觉得那僧人怎样?”沈濯不等韦老夫人开口,便追着问。
沈信言面露激赏:“那位师傅碧血丹心,渊博之极。我与他纵论古今,真是痛快极了。如今尙觉余音绕梁,怕是要三月不知肉味了!”
沈濯失声笑了出来:“这还是头一遭听见爹爹给人这么高的赞誉呢!看来这湛心大师还真不是凡品。”
“只是他有些偏执激愤。也难怪要修行。他胸中的那些个块垒,非佛家一杯禅茶,无可浇熄啊。”沈信言有些感慨。
韦老夫人却只关心一样:“你喝了一下午茶?那岂不是伤身?快吃些点心。”
沈信言笑着推辞:“饮茶时吃了的,大慈恩寺的素点心味道还不错……”却见女儿拼命冲自己使眼色,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拈身边碟子里的杏仁酥,“只是母亲这里的点心,格外和我的胃口。母亲有心了。”
韦老夫人见他连吃两块,十分香甜,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那是自然。”
又闲话几句,沈信言方才从桐香苑里脱身,自去跟沈信成说话。
这里沈濯也就趁便告辞,回了如如院,继续紧锣密鼓地悄悄准备长行需要的各种装备。
……
……
寿春宫。
太后已经散了头发,靠坐在床上,微合着双眼听着林嬷嬷将外头的事情一一告知。
“……就是这些了。”林嬷嬷在结束之前犹豫了片刻。
“你怎么了?”太后睁开眼睛看着林嬷嬷。
林嬷嬷轻轻咬了咬唇,附耳过去,低低地说了一些话。
太后沉默下去,半晌,嗯了一声,慢慢地躺进了薄薄的云锦夹被。
林嬷嬷服侍她躺好,又放了纱帐,却呆坐在床边,愣愣地望着大殿角落里的冰盆,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