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讷慌忙令人:“家里晚上备宴!赶紧出去告诉使君、信成爷和典哥儿一声!这可是大事!”
转身回来,又掂掇着一连串儿传令下去:“如今府里是没院子了,把濯姐儿住的那个院子,东厢赶紧打扫了。一应陈设,嗯,索性先从我房里拿!另派两个大丫头、两个婆子过去。”
……
……
出了京城,沈濯再下马车就不用人扶了,直接跳下去。
窦妈妈也不管她,转身且先包了施骧下车。
国槐上前刚要叩门,却听见院子里一个尖细的声音嚷嚷:“沈娘子,你就别再拿乔了!富贵酒楼趁多少钱,我老爷什么人才,你也都瞧见了。跟了他,是你的福气!这满院子的绸缎钱帛,你这辈子见过这么多么?知足了罢!”
沈濯脚下一顿。
玲珑立时便气红了脸,撸了撸袖子就要张嘴,却被窦妈妈一把拉住。
“先听听。看是不是信昭姑太太。”
国槐看了沈濯一眼,手一摆,跟着来的几个小厮悄无声息地在门口站了一排。
一个温和的声音平平响起:“我家中大起大落,先夫早前也是经商的。这些东西,我倒还不放在眼里。
“亲事我从来没允过。前头我没闹着去官衙,是因为我觉得,你们罪不及死。
“可在府衙,那样的情形田掌柜还在威胁我,我想了一想:若不是我呢?若是个旁人呢?岂不是一定会被你们得逞?
“你们心不正。我若不请人整治了你们,反倒是把纵恶当了宽容。”
声音清淡,从容不迫。
沈濯听着,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拍手鼓掌:“说得好!”
国槐上前一步,推开院门。
一个布衣钗裙、温婉娴雅的妇人站在台阶上,死死地堵住了房门。
而一个簪红着绿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一堆布料箱笼中间叉着腰盛气凌人。旁边更站着一个中年干巴瘦的锦衣人,和一群泼皮打手。
听见这一声,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可是信昭姑姑?”沈濯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只看着台阶上的妇人。
沈信昭瞧着这光华流转的小姑娘,心头微微一松,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是净之?”
“姑姑!”沈濯乳燕投林一般,直接越过那一群人,拎着裙子就跑到了沈信昭跟前,笑嘻嘻抱住了她的腰:“我谁都没告诉!姑姑,你说让我来见你,我就也没告诉信成叔,也没告诉典哥,自己跑来啦!”
沈信昭猝不及防,被小姑娘的温软撞得身子一僵。随即好笑起来:“初次见我,你连行礼都不会么?果然是我阿兄说的,你这孩子若说没规矩,也正没规矩得很。”
施骧被窦妈妈牵着手,好奇地看着沈濯和沈信昭,忽然觉得好玩,也蹬蹬蹬跑了过去,仰起脸来看沈信昭。
“昭姑姑,这是我小姑的儿子,叫施骧。骧哥儿,这是典哥的亲姑姑,你想想,你该叫什么?”沈濯旁若无人地教施骧认亲。
施骧掰着小手一算,立即大声道:“我该叫姨母!昭姨母好,给昭姨母问安!”
说着,有模有样地躬身行礼。
沈信昭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幼子,眼泪掉了下来:“好孩子,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