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言忙走到丹陛前,犹豫片刻,却见太后仍旧笑着点头示意,只得撩袍上了御阶,站在太后座边答话。
“就你一个人忙?户部就没一两个能用的偷偷进来帮你?”太后低声问话,却是半个圈子都不绕。
沈信言微微一顿,笑着躬身:“有的。绿总管有几个得用的手下,集贤殿里也有几个能干的修撰,都能帮得上忙。”
太后轻叹一声,看他一眼:“辛苦你了。”说着,抬抬下巴,示意林嬷嬷端了一盏酒给沈信言。
沈信言低头,伸出双手端了酒,一饮而尽。
“委屈你了。”
太后看着眼圈儿明显发红的集贤殿大学士,十分过意不去。转头看着建明帝,嗔道:“大过年的,也不放人家回家去看一眼!”
建明帝笑眯眯地看着母亲替自己安抚臣子,闻言笑了起来,摇摇头:“没法子,离不得他。”
邵皇后坐在另一侧,竭力侧耳,却还是听不见,索性笑着插话:“陛下和母后聊什么呢?敢是沈大人的家事?要我说,都是子虚乌有的闲话,理他们做什么?西北这样忙,还是赶紧让沈大人回户部办差的好。”
建明帝瞟了她一眼,没做声。
太后娘娘这辈子头一遭,破天荒地同意皇后的说法:“皇后这话说的很是。皇上当衡量。”
衡量?!
好容易把沈信言打落凡尘,难道还让他借着西北这一场大战重新一飞冲天么?
竺相咬着牙在心里痛骂着皇后这个莽撞的蠢货,忙笑着举杯打岔:“今冬瑞雪,来日丰年。愿我大秦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臣为陛下寿。”
建明帝笑着一饮而尽。
却对放沈信言回家的事情一字不发。
沈信言默默地回了座位,一脸的黯然神伤。
一人向隅,举座不欢。
殿中的众人喝酒笑语渐渐有些静了下来。
沈信言索性起身,对建明帝长揖到地:“臣忽然想起有一条文字疏漏,怕忘了,欲请辞回集贤殿。”
看着建明帝不以为意地点头,又跟皇后笑着碰杯吃酒,沈信言沉静转身,大袖飘摇而去。
太后娘娘坐在上头,显见得不高兴了,目光在席上逡巡,忽然定在秦倚桐身上,冷笑一声,问道:“听得说秦侍郎的女儿去了祖籍成亲,哀家可能饮一盏喜酒?”
秦倚桐端着杯子的手一抖,脸上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女回去就染了恶疾,如今还在救治……”
太后哼了一声,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大过年的,晦气……”
转眼又看见了穆跃,直直地又问:“穆长史的女儿听说现在给二郎做孺人?二郎媳妇眼看着要生了,如今身子还好?”
邵皇后脸上僵了一僵,忙笑答:“挺好的挺好的。如今能吃能睡着呢……”
太后皱起了眉头:“不能吃太多,太丰腴了反而不好生产。”转向穆跃,“让你闺女每日陪着王妃散步,至少半个时辰。”
穆跃咬着牙低头答应。
太后的目光又滑了开去,看见了邰国公邵桂,哼了一声,转开眼,又看见了邵舜英,眉头微舒,笑着问:“舜英,你媳妇呢?今儿好日子,怎么没带着她一起来?”
邵舜英玉面微红:“茹惠有了身子,我不太想让她出门……”
此言一出,邵皇后和坐在宗亲最上头的召南大长公主,脸色同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