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听着皇后抽丝剥茧,把前事都想了个七七八八,眼皮轻颤,上前轻声劝道:“娘娘先别气了。此时天色已晚,老奴要不要明天一早传旨,请竺相进宫一趟商议此事?”
邵皇后深深呼吸,徐徐睁眼,点头:“明日早朝后,请竺相即刻来一趟。”
甲申弯腰应下,又劝道:“知道了就行了。太子和卫王都是娘娘肚子里出来的,若说起来,本就不该分什么彼此。
“老奴说句打嘴的话,太子虽然无功无过的让人挑不出不是,但资质平庸在陛下眼里本来就有些不妥。卫王这样智谋深远,是好事。
“翼王在西北眼看着就是一场大战功。若是没有卫王殿下闹了这些事情出来,京里只怕早就对他一片称颂了——难道咱们还盼着太子和卫王都安安分分的,这风头名声都便宜了那一位不成?”
邵皇后先前发泄了一通,早已好了一些,待听了这话,心中微动,缓缓颔首。
过了一时,轻轻叹了一声,低声道:“二郎跛了……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不胜烦恼起来,冲着甲申抱怨:“你说,太子若有二郎一般的心机手段,我一个深宫妇人,我好好地享福、等着抱孙子多好?我跟着他操这份闲心呢!”
“太子便是登基为帝、主政天下了,娘娘您这个做母亲的,也一样拿着儿子当小孩子。天下慈母心,都一样!”
甲申笑着解劝,手指在身侧轻轻一摆,噤若寒蝉的宫人们这才安静有序地上前来快速地收拾那一片狼藉。
当夜,旁人都在琢磨第二天的沈氏苏姓案开审,唯有皇宫和卫王府,心不在那里。
第二天一早,竺相从朝堂上出来,却先去了部里,等再到清宁宫时,已近巳时。
邵皇后屏退了旁人,只留下甲申。隔着一道珠帘,将卫王只怕是沈氏一案的幕后主使告诉了竺相,低低地哭了起来:“我这是哪世里作下的孽,竟然让一个好好的孩子成了这样?
“这如今还只是跟三郎争持,这也就罢了。万一他已经动了那个邪心歪念,想要日后跟大郎阋墙,这可如何是好?竺相,您是最会调理孩子的,您可一定要帮帮本宫。”
竺相早就听得变了脸色,拈须不语。
卫王府在许多事情上隐隐约约都有些影子,这一点他也知道。
皇子嘛,何尝有一个皇子是省油的灯?
若真是个老实到一丁点儿尾巴都摸不到的,那反而是异数,要更加小心提防才是。
但是卫王前头掀翻了一个苏侯,后头难道竟然还有野心想要再掀翻一个沈家?
他手里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量和资源?
他可不是太子,这么多年他唯一的帮手,就只有邵舜英而已!
“娘娘先不要急。这件事,老臣回去查一查再说。万一是卫王被人蛊惑,被陷害了呢?”
竺相随口安慰。
“那照竺相的意思,本宫要不要把那孩子叫进宫来,好生当面问问?”邵皇后迟疑,觉得凭着自己亲娘的身份,和一向自傲的口齿,也许能直接让自己的亲儿子从此乖乖听话呢?
谁知竺相不假思索、一口否决:“不!”
察觉到自己的口气有些太过强硬,竺相干笑了一下,缓了声气,温和道:“二殿下身上有缺,多年来都内向得很,不太爱跟人直话直说。娘娘是个刚烈的人,眼里又一向不揉沙子,您又是跟亲儿子说话……老臣担心,您一开口,就把二殿下的一肚子心里话都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