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嬷嬷过去坐在榻沿上,轻轻地拍着临波的肩膀,低声劝哄:“长公主别伤心,事情总能解决的……再过一会儿世子爷和小公子就要来给您请安了,看见您这样,该吓着了……”
可是临波满心的委屈翻上来,哪里摁得下去,回过身来,倒在管事嬷嬷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嬷嬷,嬷嬷……”
管事嬷嬷忙揽着她的肩,一边温柔地拍抚,一边叹着气劝:“嬷嬷不是先生,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嬷嬷就知道一条:您跟驸马是夫妻。这夫妻若做不成同林鸟,那还叫什么夫妻呢?
“早些年,您跟驸马多好?起坐都在一处。一起去城里探看官员,一起去军营检查操练,一起在家里教养世子,一起去大漠看风沙星月……
“可是自打曲侯他们二老说了不来陇右,您跟驸马怎么就慢慢地相敬如冰了呢?您算算,您二位都分房睡多久了?就连小公子,都是那年中秋赏月,您醉了酒才有的……
“老奴不懂军国大事。可老奴知道,只要夫妻不好,这子女就很难好,外头就有机可乘。若当真有一天驸马跟您离了心,带个什么丫头回来说已经收了房,您是打杀了那丫头,还是就能容下?!
“镇国长公主和镇国公若是不好了,那这甘州,这陇右,这西北,难道还能好得了……唉唉,那可怎么了得哦……”
临波越听越觉得烦恼:“他不管,我再不管,这西北不要翻了天么?”
“长公主这话就不对了。”管事嬷嬷扶着她做好,拿了帕子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泪,语气宠溺,字眼儿却十分严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怎么往西北派官儿是陛下的事儿,怎么往西北派将军也是陛下的事儿。国公爷不管才是对的。若是西北地界上国公爷什么都管,那叫镇国公吗?那叫西北王!”
临波的身子陡然间一震,眼神冻住。
“长公主是先帝的娇娇女,是陛下最亲近的长姐,也是皇家搁在西北的活招牌。可是,长公主不是大秦朝廷封在西北的诸侯王。咱们大秦,没有诸侯王。”
管事嬷嬷的表情照旧轻松,语气照旧闲散,就像是在说东家长西家短。
可是临波的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
“世子爷是在您手里教养长大的,里里外外行事都依着您的规矩。老奴前儿还听说,他跟人家出去观花作诗,瞧见一件不平事,没有送官,而是带着苦主去了衙门,把甘州刺史的大堂给砸了,说人家贪渎,要军法从事。还是国公爷出面去给刺史道歉才算拦住了人家辞官……”
管事嬷嬷继续絮叨,“现在还有您和国公爷,可若您和国公爷都没了呢?陛下也大行了,换了太子做皇帝。咱们世子爷跟太子又没见过,没感情没交情,日后也跟您似的这样行事,西北军政都要管,那太子得怎么想……”
临波的身子轻轻地颤抖起来,深深低下了头去:“嬷嬷……”
“老奴多嘴了……”管事嬷嬷见她还是不肯松口,不由得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规矩行礼,“厨下还给您炖着汤,老奴去瞧瞧……”
“嬷嬷是先太皇太后指给我的。”临波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审视,“可是这些年却从来没跟我这么尽情说过这些。”
如今却是因为什么,终于肯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