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州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看见田里有个老农夫正在耕作,他走过去问:“老人家,可否用钱跟你换一碗饭吃?”
彼时,澹台莲州没有戴面纱。这是在自己的老家,澹台莲州觉得没必要带面纱,坦然来去。
老农夫抬起头来。他黝黑苍老的脸庞饱经风霜,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似乎也不大好,装满愤懑之色,斜眼看着他,哼了一声,从田里随手抓了块烂泥土给澹台莲州,说:“只有这个吃。”
澹台莲州愣了下,却伸出手接过去,道:“谢谢老翁。”
老农夫转头继续埋头干活,理都不理他。
任乖蹇生气:“你这老翁,我们又没有招你惹你,何故羞辱于我们?”
老农夫毫无歉意,甚至变本加厉地骂骂咧咧:“我本就是个草野之人,不懂礼仪!我只知道,你们一看就是王公贵族,我听闻最近有位王子四处装模作样,想必就是你了吧?”
“我搏手困穷,无望来秋,这样辛苦地种地,可一年到头自己却吃不饱几天肚子,而你们这些王公贵族不用劳作,还能每天游乐。还要我对你笑脸相迎?我劳作就是在供养你了,难道不够吗?”
澹台莲州不以为忤,他嗅了嗅泥土,说:“这个土我觉得更适合种豆子。”
又说:“老翁你这是正在除掉生病的稻穗,好保存下其他稻穗不被染病,有一个好收成。我也种过地,我还蛮会种地的呢。”
老农夫听到这句话,目光才变了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
澹台莲州充满自信地自夸自擂道,他问:“我看你今天一个人怕是难干完,不如我来帮你一起干,等干完了,您再给我一碗饭吃,好吗?”
老爷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没答应,澹台莲州就用发簪把头发绾紧,脱掉鞋子,卷起袖子,竟真的下地干活去了。
这时,澹台莲州还挺怀念在昆仑当杂役的那些年头。
他还辟了两块田和一片池塘,现在嘛,估计早就荒了。
老农夫欲言又止,发现他真的干活干得又快又好,对他刮目相看。
傍晚带他们回去,招待他了一顿饭,澹台莲州才知道,先前昭国为了出兵强行征粮,把他家的口粮也全部抢走,害得他的老伴儿临死前想吃一顿饱饭都没能吃上,饿着死掉了。
澹台莲州向他行礼道歉。
老农夫惊住,叹了口气,伸手扶他:“那时王子你又不在,是王上的过错,我也不对,把气撒在你身上。”
澹台莲州握着老农夫的手与他约定:“老爷爷,等到时候秋收了,我再来帮你干农活。一定!”
没多久,夕歌城乃至昭国更远地方的百姓都听说了。
假如哪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貌美非凡、行似游侠、潇洒不羁还很有学问的少年郎,那必定就是他们昭国新回来的莲州公子。
人们也从起初的诚惶诚恐到津津乐道,每日记得要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整洁,说不定能遇上莲州公子,有幸与他说两句话,更有幸些的话,说不定还能请他回家吃饭。
莲州公子去繁花锦绣之地,也去污淖浊流之处。
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听说,又有孤寡老人被救助了,有时是莲州公子亲自做的,有时好像是别人学着莲州公子做的。
岑云谏来的那天,正是澹台莲州跟老爷爷约好要帮他干农活的日子。
澹台莲州正在地里干活,忙得很,汗流浃背,都没发现岑云谏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头也不抬地跟他说:“你等我收完这片田再说。”
岑云谏被晾在一边,恍然也想起澹台莲州做杂役时的模样,觉得怀念,刚想要施展仙术直接把这片田的粮食给收好。
澹台莲州仿佛福至心灵般抬头,瞪他一眼:“不准用仙术!”
等好久才等到澹台莲州干完活,他头发蓬乱,几绺发丝浸满汗水黏在脸上,手上脚上沾满泥土,脸颊通红,头顶好像在冒热气,又与上次在宫中见面的贵气截然相反。
但不难看,还是很美,像地里生机勃勃的作物一样美。
澹台莲州就这样一身红尘气息,连手脚都不去洗一下,问:“找我什么事?”
岑云谏道:“上次不小心弄断了你的剑,我找了一把新剑,给你送来。”
心里怅然若失地想,就是澹台莲州以前在昆仑当杂役的时候,也从没见过这样脏兮兮的,每次他见到澹台莲州,都是打扮得整齐漂亮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