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转过头，就见沈染轩手插兜靠在墙上，姿态慵懒，然而身姿依然挺拔。

“你的计划好像泡汤了，”沈染轩朝他走了过来，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下，语气略带着一丝嘲讽，“是不是以为今天就可以走了？该不会刚才我念到你名字的时候你还在那儿想等会儿出去了吃什么吧？”

“……”此时场馆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沈染轩的助理在不远处等着，并没有跟过来，而程煜也被秋岚拽着在远处眼巴巴等着，顾屿也没心思想着避不避嫌的问题，苦恼地揉了揉眉心，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上次看的时候明明还是名，这几天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沈染轩突然唇角一扬，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就连说话也不带刺了：声音柔软了一些：“外面的事你不用管，专心训练就行了。”

顾屿被气笑了：“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训练吗？”

沈染轩笑容稍淡，看着顾屿不语。

顾屿扶着额头，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笑，低声问：“你看到方逸樊刚才的样子了吗？如果不是我，他就留下来了。我现在就感觉是我抢了他的位置。”

“这是你应得，根本不存在抢。”沈染轩出声反驳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说过，不管你怎么隐藏实力都是徒劳，因为你本身就已经足够耀眼。”

顾屿怔然抬头，心情有些复杂。对于沈染轩难得如此坦率如此不做掩饰的夸奖他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一想到方逸樊蹲在抱着肩膀蹲在地上低低啜泣的背影，刚刚冒头的那点喜悦的心情顿时又被浇灭了。

顾屿也伸手捂住了脸，这一刻不知是在为方逸樊难过还是在为自己难过。他无法忽略方逸樊被高钰拉走时看向自己的那个目光，是那样的不甘，又是那样的不愤。

顾屿抹了把脸，终于下定了决心，仰起脸问沈染轩：“如果我现在主动退出，能不能换方逸樊留下来？”

沈染轩的眉头皱起了一些，冷硬地戳破了他的美好幻想：“无论你走不走方逸樊都不可能留下来，因为他是５６名。”

顾屿冷冷一笑，语气嘲讽：“那个名次能代表什么？”

沈染轩平静地告诉他：“至少代表他不是观众的选择。”

顾屿不说话了。

沈染轩却接着说：“这个道理你其实也很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

“我只是不明白，我明明已经……为什么他们还能发现我，”顾屿缓缓垂下了脑袋，低落道，“如果不是我，方逸樊不会被淘汰。”

沈染轩却残忍地告诉他：“即便方逸樊这次没有被淘汰也不代表他能出道，说不定第二轮他依然会被刷下来。这是他的命。而你留了下来，这也是你的命。”

他们两个已经说了很久的话，有一部分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而且沈染轩的注意也在边上小声提醒沈染轩接下去还有行程，要马上离开了。于是沈染轩没再什么。

沈染轩望着面前情绪低落到极点的人，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他想伸手将面前的人轻轻拥进怀里，然而眼下的顾虑太多，最终只是握紧拳头，轻声安慰了一句“不要想太多，好好训练”就离开了。

沈染轩离开后，程煜和秋岚才小跑过来。

“你跟沈老师在说什么啊，居然说了这么久。”程煜上来就先八卦。

还没等顾屿回答，秋岚先拽着程煜的衣摆悄悄给他使眼色：“肯定事比赛的问题啦，程煜哥你就别问了。”

程煜见顾屿情绪不高，知道这家伙肯定还在纠结自己竟然没有被淘汰这件事，因此识趣的没有再聊这事。

“先回宿舍吧。”程煜一手拉起顾屿，一手拽着秋岚，三人一起离开体育馆，“咱们回去跟大家道个别。”

“嗯。”秋岚也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这一次要离开，心情也是挺难过的，唯一能给他安慰的就是顾屿学长没有被淘汰。虽然学长本人并没有因为留下来而感到高兴……

三人回到宿舍，竟然难得看到了顾斐然。要知道这家伙平时早出晚归，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训练教室里。三人和顾斐然做了这么久的室友，见面的次数还没有顾斐然同组的队友多。

虽然三人跟顾斐然的关系挺冷淡的，但到底是睡在一个屋子的，对于室友顺利晋级这件事还是道了声恭喜。顾斐然却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一如既往保持着那副又酷又拽的表情，不以为意地淡淡嗯了一声。

程煜和秋岚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候一辆大巴车停在了宿舍楼前，要离开的选手们拖着收拾好的行李在宿舍楼前跟朋友们做最后的道别。程煜和秋岚也跑出去跟大家道别，离开前邀请顾屿和顾斐然一起，但是一个离营心切，看到那些选手拎着行李离开说不定一怒之下不顾一切跟着走了，还有一个入营之后就一直独来独往，在训练营里也没有关系特别要好的选手，因此双双决定留在宿舍里。

程煜和秋岚离开后，宿舍就只剩下顾屿和顾斐然。一个心事重重，一个沉默寡言，因此就保持这相对而坐的姿势各自沉默着。

过了很久，还是顾斐然率先打破沉默。

“恭喜。”他语气淡淡的，就连这声道喜也像是在走过场，听不出多少真诚的意味，但是这话能从顾斐然嘴里说出来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顾屿抬起头，扭脸看他。若不是他知道顾斐然不是个会阴阳怪气的人，而自己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他甚至要怀疑这声恭喜是顾斐然为了讽刺他而故意说的。

顾屿自嘲地笑了笑，说：“这么荒唐的结局，没什么值得恭喜的。”

“荒唐吗？”顾斐然淡声反问，随后又自问自答地点点头，说，“确实挺荒唐的，以你的能力其实不应该排在５５名。”

顾屿脸色变了变，感觉到了顾斐然话里有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但一瞬的惊慌过后，他又很快冷静了下来，假装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也跟着自我贬低道：“是啊，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选手明明应该是垫底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斐然却道，“我是说，以你的实力远远不止５５名。”

顾屿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强装镇定地继续装傻：“我有什么实力啊，唱歌不行跳舞也不行，上台丢脸的实力倒确实不会让人失望。”

顾斐然没有反驳，但是用了一声轻笑表达了对顾屿这番谈论的不认同。

顾屿心里有些打鼓，不确定地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一边又开始回忆自己难道训练的时候露馅了？

就在这时，顾斐然又开口了。

“你其实会跳舞吧。”顾斐然并不是疑问的语气，十分肯定地说，“而且水平很高，比这里绝大多数选手都要高。”

顾屿笑容越发勉强，几乎快要挂不住了。

顾斐然却寸步不让：“为什么要装做不会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