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

宣承越想起自家窗口偶尔会出现的告白横幅，接受了这个说法。估计等他老死之后，这儿还能做个人类故居的旅游景点。

地址暴露给少部分兽，宣承越会担心对方会不会悄咪咪的做些什么，但如果那么多兽都知道，宣承越反而不紧张了，于是他不再纠结这个，选择换一个话题：“刚才那位兽是？”

“我见过他，但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拼接龙说，他之前也不知道渡鸦的本名，这没什么奇怪的，组织的兽实在太多了。

他觉得自己也不需要记住对方，因为经过今天的拒绝，他相信对方不会继续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毕竟拼接龙在组织的时候阴晴不定，吓兽的很。

但拼接龙想错了，因为第二天早上，他们再次看到了那只兽。

他大概在车库里待了一晚，被冻得瑟瑟发抖，却在看见拼接龙的第一时间冲了上来：“老大！咱们走吧！咱们和人类不是一路的！人类站在基地那边。”

“大家都在等你回去。”他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在人类身边什么都得不到，不是吗？”

谁说的，他待在人类身边，力量几乎是成倍的增长。

不过拼接龙没有炫耀这个，因为他不喜欢这个，同时他也知道，组织的兽需要他强大，需要他成为真正的龙。

想到这里，拼接龙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不需要任何的改变：“就算得不到任何东西，我也乐意待在这儿。”

“老大！”眼镜兽似乎很崩溃，他眼泪又开始往下掉，看得出来，这兽的泪点还挺低的。

然而拼接龙不为所动，他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眼镜兽也是不屈不挠，他出现在了拼接龙有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进行蹲守。

比如公司楼下，宣承越家小区，甚至周末他还在附近的超市蹲，搞得拼接龙差点忍不住冲上去掐断对方的脖子，了却这一孽缘。

好在拼接龙现在有了些素质，不至于随时随地对兽喊打喊杀。

所以拼接龙决定让同为边缘兽的渡鸦去劝返对方。

至于有没有效果……

反正拼接龙在拎着个篮子帮忙买菜的时候，又看到那眼镜兽朝他冲过来，一个滑跪就要抱他的大腿。

然后拼接龙条件反射一般地把他给踹了出去。

而渡鸦紧随其后：“抱歉！老大！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

“你拿着。”拼接龙把装着兽造肉和芹菜的小竹篮递给了渡鸦，随后拖着眼镜兽，一个隐匿的异能，把对方拖进了小巷子里。

渡鸦也跟着一起过去了，他眼看着拼接龙从地上捡起一块红砖，然后警告眼镜兽：“如果你再靠近我五米之内，我就把这个石头塞进你的胃里！”

“我现在生活得很快乐！”拼接龙说，“我不想要当什么首领！”

“可，可您的身体是属于组织的啊。”眼镜兽似乎是在瑟瑟发抖，但说出来的话却实在不怎么中听，“如果您要离开，您是应该把身体还给组织的吧？”

渡鸦提溜着菜，听到这话，心跳都落了一拍。

“好了好了！”渡鸦连忙上去阻拦，他拽住拼接龙的右手，“老大，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可能脑子不太清醒。”

拼接龙察觉到渡鸦手上的动作，稍微有些诧异，不过本着对渡鸦的信任，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眼镜兽缩了下脖颈：“我没有不清醒，我是认真的。”

拼接龙本身就是个容易暴躁的性格，对方说的这话对他而言算是挑衅：“你别管我，我今天一定要把他揍一顿！”

拼接龙猛的抽回手，转身恶狠狠地盯着眼镜兽。

而渡鸦满脸担忧，借着拼接龙的遮挡，把一颗从拼接龙手腕上撸下来的白色珠子扔进了菜篮里。

眼镜兽被拼接龙拎着衣领给拽了起来，然而眼镜兽的表情却没有多少畏惧，他只是理所当然道：“您是被我们创造出来的啊，您理应为我们创造价值不是么。”

“我们给了您生命。”

“我管你们谁给的，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了。”拼接龙用自己一贯的土匪逻辑应对这类的道德绑架。

由于没学过思想品德，所以拼接龙是完全没有道德包袱的：“我才一岁，宣承越说过，一岁算幼崽，脑子里不需要想那么多东西。”

“那个人类？”眼镜兽歪头。

不对劲，这兽很不对劲。

渡鸦偷偷摸出手机，给宣承越打了个电话。这电话还是拼接龙逼着他存的，说是可以互相交流——交流有关拼接龙的任何事。

渡鸦从未拨打过这个号码，这时候他只在祈祷，宣承越最好没有拉黑他。

第一声铃声响了，而眼镜兽的目光也转向了他：“你想做什么？”

周遭有结界铺开，笼罩了整个小巷。

渡鸦手里的手机被兽给捏毁。

两只拼接兽凭空出现，他们眼神浑浊，与拼接龙的状态完全不同，这俩只是傀儡罢了。

这时候拼接龙再怎么傻也能明白不对劲：“你想截杀我？”

“只是想回收本该属于组织的东西。”眼镜兽说，“我们还以为放你在人类身边会有些增幅，但现在看来，你还是那样。”

“只是一具死气沉沉的，被拼接起来的尸块。”

“实验的失败品。”

……

“嗯？”宣承越拿起手机，“渡鸦给我打了电话。”

一旁的浩元有些疑惑：“他？他给你打电话干嘛？”

“不清楚，响了一声之后就挂了。”宣承越眉头皱起，随后他尝试拨打拼接龙的手机号，没能拨通。

“度泉出事了？”宣承越起身，他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玻璃小瓶，里头装着拼接龙那些新生的龙鳞，他将鳞片倒在了手心上，握紧，准备感知拼接龙的具体位置。

而另一头，被困在结界里的拼接龙已经恢复了原貌，他脸上那些缝合线在一点一点地松动，缝合线散发白光，它们似乎是想要抽离拼接龙的身体。

其实创造“神”的缝合本不该如此简单粗暴，但这并不是组织的技术不够，而是他们需要握住这些不可控武器的命脉。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拼接龙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随着这些缝合线的游动而逐渐减弱。

“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普通的研究员，连个组长都不是。”那兽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这次我的任务是回收您，首领，当然了，您不会死，或者说您的身体不会死，我们会加强材料，重新组合，这些材料会拥有全新的兽格，”

他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职位，也没有什么强悍的能力，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个研究员，而面对此时此刻被人认定为“次品”的拼接龙，他眼里却是满满的高傲与冷淡。

拼接龙没法再变强，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拼接龙就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体。

这次的组合又错了啊。

眼镜兽心中有遗憾，不过这份遗憾是针对实验失败的。

至于拼接龙的死亡……他并不觉得拼接龙算是活着的。

对方的存在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成为真正的神，二是作为失败品被销毁。

缝合线被抽出，它们大部分已经与皮肉长到一起，被强行拉扯出来真的很疼。

就要死了？拼接龙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愣怔，他不太理解。因为他总觉得这样的死亡太过草率。

他当然是怕死的，他才活了一年，凭什么要死？

拼接龙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对方想要一个真正强大的古早神兽。自己是啊，他是龙，他已经开始生龙鳞了，也许再过一两年他就会成为真正的龙。

“度泉！”渡鸦朝着拼接龙喊了一声。

拼接龙的手在颤抖，他张开嘴，决定将真相全盘托出，他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不能待在宣承越家里也行，反正他和宣承越认识也没有太久。

一直做他们的首领也行，也许会死很多兽，但是自己能活下去。

拼接龙从来都不是个有骨气的，反正他是龙，等他亮出自己的身份，一定要把面前这个戴眼镜的兽给宰了。

他把自己弄得好疼！

要折磨对方三天三夜，反正……反正对方也不是什么中心兽物，那些兽为了讨好自己，是会把他献祭出来的。

“度泉？”眼镜兽挑眉，“你给自己取的名字？还不错嘛。”

“……你在骗兽。”拼接龙说，“这个名字不好。”它是抽纸和矿泉水的名字，不是自己的。

眼镜兽笑了一声：“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

“它不是我的名字。”拼接龙说，“我没有名字。”

他是首领，是老大，是被创造出来的神。他只是一个东西，他不是兽，他活了一年，没有兽给他名字。

他的诞生是特殊的，他诞生于无数的尸骸之上，无父无母，没名没姓。

在对方假意夸赞他名字的时候，拼接龙忽然又不想说出真相了。

是的，他的确很疼，他也不太想死。

但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这群骗子真的不在乎他。

他们想要龙，想要一个吉祥物，但那和拼接龙本身没有关系。

他们没给自己名字，没给自己父母，似乎自己只是个“蛋”，如果这个“蛋”能孵化出龙，那它就是个好“蛋”，但如果孵化不出来，这个蛋就需要被处理掉。

但拼接龙觉得现在的自己也蛮好的，渡鸦还想养他呢。

这群骗子想要杀自己，那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们龙的“下落”？

拼接龙还没来得及学习“宁死不屈”或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特质，但他确实性格稀烂，犟得要命。

是啊是啊，销毁次品呗，那就销毁吧。

依照拼接龙对宣承越的理解，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诞生第二条龙啦。

“嘿嘿。”拼接龙这个烂脾气的中二病笑了出来。

说真的，他要疼爆了。他好像只是短暂的活了一下，他其实还想继续再活一段时间，先把宣承越让他带的菜给送回去，然后干脆跟着渡鸦去试试真正普通兽的生活。

但他就是犟啊，他们又没喜欢过自己，自己凭什么给他们想要的？

无数白色缝合线从他身体里飞出，他的手指，腹部，已经开始有肉块掉落。

这些肉块会被重新缝合，赋予新的兽格。

看吧，就连这个身体都跟他没关系。

拼接龙眼看着自己的胳膊掉落下去，上头隐隐约约冒头的紫色鳞片也随之消散。

他说：“去你娘的智障东西，爷死了，后悔去吧。”

……

“就在这里。”宣承越跟着那股断断续续的联系找到了巷子，然而巷子里头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结界。”浩元说，他的手放在墙壁上，随后周身火焰骤起，一瞬间笼罩整个小巷。

宣承越听到了一声“咔”，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随后半空中掉下来一只黑色的，体型超大的渡鸦。

浩元伸手接过，渡鸦的体温正在迅速转冷，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随之跌落的还有一个菜篮，和一部坏掉了的手机。

“度泉的东西？”宣承越将菜篮给捡了起来，随后他试图继续用龙鳞与度泉建立连接，但失败了。

事实上这种连接在他们半路上就开始不稳定，最后宣承越打开手机地图，凭借连接，大致圈出了一个地点，他们这才找到地方。

“那条小龙崽很可能已经死了。”浩元的语气是平静的，他见多了这类生离死别。

“小龙崽？”

“他确实已经是龙了。”浩元垂眸，“但那些兽大概不知道，而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告知真相。”

宣承越点点头，他面上也是镇定的。

事实上，这头拼接龙的兽生算是一场超难的单机游戏，几乎不可能打出Happy End的结局。

只是宣承越稍微有些舍不得……以这头中二龙的性格来说，他根本当不了一个有逼格的反派，他只会吃吃玩玩，或者蹭房间一起睡觉。

只是这拼接龙这么厉害，对方到底是怎么杀死他的？

宣承越心里有些乱，他想要把手机打开，但手机它坏得太彻底了。

就没有留下点什么吗？宣承越将菜篮里的菜全部都倒了出来。

哐当，一颗白色的珠子落在地面滚了几圈，最后被系珠子的红绳给卡住，不动了。

嗯？这东西好像是拼接龙手腕上的。

一般兽的饰品都戴在左手，因为右手要用来写字工作，不太方便。

宣承越对这东西有印象就是因为这打珠子被拼接龙套在右手的手腕上，他画作业的时候还得时不时转动一下珠子的位置，相当碍事。

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菜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