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款?根本没有条款。”任柏重重吐气,因为提起来就气得心口疼,他想尽量简短解释,“那年杜瀚来找郁时青借钱,郁时青浑身上下只有三十六万,全借给他了,杜瀚装模作样说要请客,灌了我、尤其是郁时青很多酒,回家之后就说钱数太大,要打欠条,拿了两张白纸让郁时青签个名字。”
煮锅里的水“咕噜咕噜”滚着泡,是厨房里唯一的杂音。
“那个王八蛋还拿了印泥,一看就早有准备,郁时青当时觉得不对劲,可是杜瀚软磨硬泡……”任柏说着,眼眶又酸又涩,已经红了,“他们可是朋友啊,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败类?”
说完这些,任柏深吸一口气,嘴唇还是忍不住颤抖。
他至今还在自责:“都怪我,我早该防着他的。”
郁时青抬手按了按任柏的肩膀:“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和华泽签约,追根究底是他自己识人不清,不够警惕,怪不了别人。更怪不了任柏。
任柏摇着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猛地转过身,不想让郁时青看到他难以忍住的眼泪。
气氛一时变得压抑。
江虞也沉默许久,才问:“你们找过律师吗?”
“找过。”郁时青看了一眼任柏,接着说,“合同当晚就打印出来,不能鉴定字迹,华泽第二天给我打了钱款,签约内容成立,诸如此类,律师说很难取证,基本没有赢的可能。”
江虞注意到,他的语气和任柏截然不同,依旧是惯常的淡然,从容得有些冷漠,好像在说着其他人的故事。
江虞又问:“签了几年?”
郁时青说:“十五年。”
江虞又沉默下来。
以前他不理解郁时青骨子里的这份淡漠,现在已经明白,经历过这种打击,常人甚至做不到郁时青留有的一半稳重。
郁时青说:“满足了你的好奇心,该下饺子了。”
他把解冻好的饺子全部装盘,走过来打开锅盖,顿了顿,先问江虞,“现在可以放进去了吧?”
水已经开了。
江虞说:“可以。”
郁时青把饺子倒进去,转眼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侧脸,忽然说:“不用放在心上。”
江虞切蒜的动作停下。
“我刚才说现在没什么不好,不是自我安慰。”郁时青说,“我喜欢的是演戏,演的是话剧还是电影,对我来说区别不大。”
江虞抿唇:“电影才能得到更多反馈。”
郁时青含笑说:“那确实会有些遗憾。但人生总是要有点遗憾的,在这一点上,我不要求完美。”
江虞没有去接这句话。
郁时青对人生不要求完美,可如果没有华泽,他的人生本来就该是完美的。
江虞自认不如郁时青,郁时青可以处之泰然,他只是旁听都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他原本打算找律师咨询这份合同的违约金问题。
现在不了。
华泽用这种下作手段坑了郁时青,还想再用下作手段最后坑一笔违约金,哪有这么好的事。
任柏这时整理好情绪,若无其事地喊:“熟了熟了,饺子熟了!”
江虞被他惊扰思绪,回过神来。
郁时青正端着碗,拿勺子往外盛,汤汤水水洒了一圈。
任柏赶紧抢过来:“大哥,用漏勺!漏勺!”
郁时青随即被他挤到一旁,不小心撞到了江虞。
江虞问:“你连漏勺都不会用?”
郁时青低头看一眼砧板,停顿一秒。
江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砧板上的蒜切得大小不一,到处都是。
郁时青显然是在质疑他做菜的能力。
江虞握住刀柄,忍了又忍。
看在郁时青以前那么惨的份上,他可以原谅这一次。
然后郁时青拿着蘸料碟过来。
他拿筷子拨了拨砧板上的蒜,合理质疑:“你连蒜都切不好?”
江虞:“……”
他面无表情,把刀剁进砧板里,“你离我远点。”
任柏已经盛了饺子上桌:“可以吃了!”
郁时青也把拌好的蘸料端过来。
落座后,任柏刚要动筷,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对江虞说:“是工作室的哥们。”
说完按下接听,没两句又挂断:“查出来了,结果在我邮箱,我这就发给你。”
江虞看着任柏低头操作手机,福至心灵。
郁时青早就不在乎这件事,也不再考虑合约的问题,而且即便手头有这样的工作室资源,却连丝毫阴暗的想法都没动过。
可他不一样。
华泽对郁时青坏事做尽,他完全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华泽高层。
杜瀚。
祁泰华。
有一个算一个,总有一个有料可挖。
想到这,江虞说:“给我这个人的联系方式。”
任柏抬头看他:“你不是不想出面吗?”
江虞模棱两可:“说不定以后有用。”
“哦。”任柏点点头,把号码直接发给他。
“我马上回来。”拿到号码,江虞就起身去了卧室。
合上房门,拨通电话。
江虞说完要求,冷声说:“跟踪,调查,只要你能拿到我想要的消息,条件随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