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眉眼温柔,跟着问,“谁送的呢?”
司牧的快乐好像就这么简单,一颗荔枝,一场胭脂跟硃砂配合着他演的幼稚游戏,就足够他消解一下午的疲惫跟压抑心情。
这事对于四岁的司桉桉来说也许很是不屑,但对于十六岁的司牧来说却刚刚好。
从宫里出去,花青嘿笑着问谭柚,“主子,您这身衣服明天是不是不用洗了?”
谭柚疑惑,反问道:“为何不洗?夏季衣服换下来不洗,会馊。”
她说的过于一本正经,花青听的目瞪口呆,思绪下意识跟着被带走,“好像是啊。”
花青提着灯笼,走了好一会儿才茫然地反手挠后脑勺:
嗳?她本来想说什么来着?
出了宫,两人才发现宫门口马车边多了个谭府的下人。
“二小姐,”下人行礼,“大人跟主君侧君都回来了。”
下人想起谭母的叮嘱,连连摆手强调,“大人让我来绝对不是怪您这么晚还不回去心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娘,只是担心您怎么回去的这么晚,让我来看看。”
下人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还肯定地点头,自我重复,“对,就是担心您而已。”
谭母派人来的时候,谭老太太喝着茶坐在旁边并未阻止,是副默许姿态。
毕竟宫里不止司牧一人做主,司芸也在。
“母亲她们已经回来了?”谭柚撩起衣摆上车,微微皱眉,“没能去迎接,反而让她派人来寻我,是我不对。”
谭府下人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谭柚会不高兴呢,毕竟谭大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格外紧张,目光不停地在老太太跟主君和侧君身上来回,一旦三人有点什么动静,她就会重新修改说词。
来来回回修改了很多次,把下人都绕迷糊了。
被她这么一影响,下人站在这儿等的时候心里都很忐忑,就怕谭柚莫名发火。
马车一路未停到了谭府。
府里已经吃过饭了,这会儿正在下棋聊天。
主要是老太太跟谭橙在棋盘上厮杀,谭母坐在谭橙旁边指点“江山”。
“你快些闭嘴吧,”老太太指着棋盘上的几步臭棋,“你少出点主意,阿橙也不至于下成这样。”
谭母的棋艺跟老太太和谭橙比起来,就是个臭棋篓子,甚至还不如谭主君跟沈侧君下的好。
“那我总得找点事情做吧,也不能干等着。”谭母难得梗着脖子振振有词,“不然小柚子来了还以为我特意等她回来,我这个当娘的,多少也得要点脸面啊。”
一般都是当女儿的等着迎接当娘的,哪里有当娘的等女儿的。
谭柚没在府里等着迎接她就算了,现在是她这个当娘的在等她回来,若是再摆出一副眼巴巴等着的模样,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谭母腰杆挺直,她当娘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下人快步过来,语气欢喜,“二小姐回来了。”
老太太微微挑眉,屋里几人第一反应不是将目光投向门口,而是齐刷刷地看向谭母。
谭母矜持起来,嘴上说着,“都什么时辰了,还知道回来,我还当她心里没我这个娘了呢。”
结果谭柚刚上台阶,谭母就跟个炮仗似的冲出去了,开心地嚷着,“娘的柚子啊,娘都想死你了,快让娘抱抱。”
屋里几人,“……”
你刚才坐在这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谭母张开双臂一把抱着谭柚,随后松开她,眼睛上下打量,“瘦了,怎么瘦了呢?是不是京中饭菜不合胃口,不怕啊,娘从青水省给你带了特产,各种鱼干应有尽有。”
谭母拉着谭柚的手腕进屋,招呼谭主君跟沈侧君,“快来看看,小柚子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妻主。”谭主君闻言朝谭母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在人多的地方随便开口说这话。
谭母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找补,“果然有了夫郎的人就是不同啊哈哈。”
屋里没人搭理她。
谭母,“……”
谭母求助性地看向谭柚,“晚上吃的什么?”
谭柚,“……荔枝。”
谭柚进屋,先跟谭母谭主君以及沈侧君赔礼,今天没能等在门口迎接属实是她不孝,她不知道三人今天下午就到了。
谭主君道:“又不是外人,哪里需要特意迎接。”
“我们也没提前通知你们何时能到,”沈侧君走到谭柚身边,将女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柔声说,“本来以为要明天呢,是妻主非要赶时间,这才提早了半天。”
谭柚是沈侧君亲生的,他倒是没觉得女儿瘦了,反倒觉得精神挺拔不少,像是换了个人。
身上之前那身浮躁戾气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平和的书卷气,越发像她娘当年还没去青水省的时候。
那时的谭母还在京城任职,无论是模样身材还是气质,都跟现在的谭橙谭柚简直是一模一样。
看看两个孩子,再看看如今的谭母……
只能感慨岁月是个大猪肘子,过着过着就把人喂胖了。
“是像妻主年轻时候,”沈侧君一个眼神递过来,谭主君便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两人默契的觉得,“阿橙跟阿柚还是留在京城的好。”
谭母不高兴了,手搭在肚子上,余光一瞥一瞥地扫向老太太,“我娘留在京城,该胖不还是胖。”
主要是她们娘俩都爱吃猪肘子,跟两人比起来,谭橙谭柚的饮食可就健康规律多了。
谭橙关心妹妹回来的晚,还细心的让人留了饭菜,“多少吃些,不然夜里会饿。”
“那就喝些粥吧,已经亥时,本该睡觉的时辰吃饭,对肠胃不好。”谭柚今天已经是少有的打破生物钟晚睡了。
下人将粥端上来,谭柚坐在桌边安静吃饭,其余几人依旧跟之前一样。
老太太跟谭橙下棋,谭母坐在边上看,谭主君跟沈侧君因为天色太晚怕熬坏眼睛,已经放下手里的书,过来看祖孙两人博弈。
一家子没人开口多说,但都默契的等谭柚吃完饭,才各自准备去睡。
沈氏去跟谭柚说话了,谭母随谭主君回院里。
“我娘寄信说小柚子变了许多,我本来不信,现在亲眼见着,才发现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就长大了。”谭母有些感慨,语气难得伤感。
“明明来京城的时候,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谭母叹息,“怎么一眨眼,长这么快。”
虽说以前是有些恶习在身上,可当母父的,哪里能看见孩子的不好,满眼都是孩子好的模样。
谭主君抬手,在谭母揣在袖中的小臂上轻轻拍拍,宽慰道:“总归不是坏事。”
“毕竟是京城不是青水省,阿柚若是还如以前那般,母亲能在暗处护她一时,却护不了一世,”谭主君清清淡淡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阿柚小时便被批过命,长大终有一变,你我都是知道的。”
这也是为何当初她们三人去青水省的时候,没带谭橙只带谭柚的原因,也是谭柚变了性情后老太太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坦然接受的原因。
这事虽说玄乎,可当初那道人说谭柚先天魂魄不足将来行事癫狂的时候,的确不像说谎。
只是神鬼一说不能往外提。旁人见谭柚变了,只会觉得是老太太下力气狠管谭柚了,这才让她收敛着学好,不会往别处想太多。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是孩子长大的太快,我有点怅然若失,也没说不好,不管怎么长都是我的柚子。”谭母又想起谭橙,“咱橙子也极为出色,这些年把她留在娘身边,终究是对的。”
谭家虽然人口少,但是身份地位都极高,如今朝局不定,谭家若是后继无人,怕是很危险。
好在谭橙能独当一面,如今看来,谭柚也不像以前那般厮混,姐妹两人终究是能撑得起谭府,让这份荣光再延续个百年有余。
“小柚子成亲后,橙子也得安排上了,”谭母跟谭主君说,“尽量在咱们回去之前,就把这亲先给她定上。”
谭主君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办事效率极高,下午没事的时候就已经跟沈氏把京中适龄的男子都看过一遍了。
以前不敢跟谭橙定亲,是因为上面有个长皇子在,怕冒然说亲太明显,惹得他不高兴。
如今长皇子选了谭柚,谭橙的婚事就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了。
“是该快着些,”谭主君跟谭母并肩走,微微侧身压低声音,“明年皇上大选,若是今年不定亲,估计好的男子都该被选进宫了。”
谭母也跟着凑头,焦急说,“那得赶紧下手啊!你跟阿洲看了一下午,可看见有合适的?”
谭主君皱眉,“有,但不知道合不合适。”
“柳家?”谭母终究不是蠢货。
谭主君叹息,“左右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让我跟阿洲再看看。”
“你们看完后倒是跟我交流交流啊,”谭母手从袖子里抽出来,跟谭主君比划,“咱们之间,得聊聊啊,别光你们拿主意。”
谭主君想笑,忍住了,“主要是妻主你一个女人,来挑选人家未出阁的男子,不合适。”
“不合适啊,”谭母手又慢慢揣回去,“是不太合适哈,那你俩挑吧,我听你俩的。”
谭主君到底没忍住,笑着伸手拍拍谭母的后背。
他这妻主,虽说容貌身姿都不比当年,但性子是越发可爱,这也是他跟阿洲能和睦相处的主要原因。
谭母都走到房门口了,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我忘了件事情。”
“我给小柚子买了本书,阿洲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拿过去。”
谭母遗憾,又觉得还来得及,“算了算了,成婚前再拿给她,左右就这两天了。”
说是还剩六天,但稍微忙碌忙碌,这日子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