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真打残了,往后去哪儿还得我们推着她。”
三人早上跟往常一样去吴府,甚至因为担心吴嘉悦,还特意早去了一会儿,结果到了门口才听说吴家今日闭门谢客。
苏虞当场就跟苏婉白妔两人凑银子,你三两我五两的,打算贿赂吴府门人。
门人,“……”
她们搞的这么光明正大,她都不敢收。这银子打底是真想给还是走个过场啊?
“你们别凑了,”门人看不下去,觉得她们三人凑不出十两银子,“今日就是谭驸马来了,也进不去。大人昨晚打完大小姐后下的命令,这几日吴府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苏虞哎呀一声,凑过来说,“吴伯母见外了不是,我们几个哪里是客,我们就一晚辈。我们进去不用招呼,我们路都熟,自己来就行。”
说着就要往里走。
吴府门内出来两个手拿棍棒的家丁,往左右门两边一站,虽没说什么恐吓的话,可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比那两个大石狮子还吓人。
苏虞就又退出来,拱手道:“告辞。”
门人,“……”
苏虞跟白妔一商量,觉得这事还得靠阿柚拿主意。三人去谭府没找到人,心一急,直接来宫门口等。
白妔伸手跟谭柚比划,“我和苏虞还特意绕了一圈,可吴府的墙太高了,我们三个都爬不上去。”
花青倒是能试试,但花青进去后不认识路,根本找不到吴嘉悦的院子在哪儿。
“吴嘉悦会不会打完被扔柴房去了?”苏婉目露担心。
完了,更担心了。
“不会,”谭柚等她们都坐在马车内,才道:“不过是吴大人的计策罢了。”
“吴嘉悦这顿打不得不挨,她若是不被罚,吴家在皇上那里无法交差,”谭柚安抚三人,声音不疾不徐,“自此以后,吴嘉悦行事倒是能自由一些。”
白妔没听懂,“怎么听你这么说,吴嘉悦挨打反而成了好事?”
“就你这脑子,以后也就告别官场了。”苏虞伸手戳白妔脑袋,“笨,吴嘉悦跟吴大人至少明面上‘撕破了脸’,往后她办事只要吴大人面上反对就行。反正吴嘉悦这个逆女的名号从今天起,满京城谁不知道。”
至少苏虞是这么理解的。
白妔恍然大悟,眼睛亮起来,连被苏虞戳了都没生气,“既然吴嘉悦没事,那咱们还用翻墙去看她吗?”
“去。”谭柚顿了顿,有些想笑,“但不用翻墙,她应该会让人出来找我们。”
吴嘉悦嘴上对苏白苏嫌弃的很,但如果知道三人为了她甘愿在吴府门口凑钱,肯定会想办法让人联系她们。
“算她有良心。”苏虞一放松,就想伸手往腰后摸扇子,结果摸个空。
她啧了一声,早上是真的心急,连扇子都忘记拿。
谭府马车停在吴府拐角处,果真看见吴嘉悦身边跟着的长随在那儿等她们。
瞧见真有人过来,长随眼睛瞬间亮起来。大小姐偷偷摸摸让她出来送消息,长随还当她说笑的呢。
毕竟以往吴嘉悦的那些朋友,前脚吴嘉悦挨骂,她们后脚就撇开关系,甚至将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她们嘴上说着,“你是吴府嫡长女,你娘是协办大学士,肯定没事,但我们母亲官位低微,所以……”
所以她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她们母亲官位低,担不起这份责任呢?
最后背锅挨训被吴大人呵斥的,只有吴嘉悦。
长随眼睛看着趴在床上的吴嘉悦,视线主要落在她搭着轻薄丝绸的屁-股上,嘟囔着说,“万一她们不在,您要是被大人发现,又得挨训。”
吴嘉悦趴着都不忘看书,翻着书页毫不犹豫,“她们不一样。”
苏白苏看着不着调,其实很重情义。至于谭柚,吴嘉悦都没怀疑过,她夫子更是不会对她不管不问。
不知为何,明明挨了二十棍,屁-股险些开花,但吴嘉悦莫名觉得内心充实,满满当当的,像是赚到了。
她催促长随,“快去快去,别让夫子她们等久了。”
长随来的急,一直蹲在这边等人。就在她以为等不到的时候,挂着谭府灯笼的马车缓缓而来。
长随说不出的动容,眼眶都热了。
这还是她家大小姐头回等来了真正的朋友。
虽然这朋友跳下车的第一句话就是。
“屁股打开花了吗?”苏虞啧啧咋舌,“要说还得是吴嘉悦有本事,京城花儿为何这么红,她算是深有体会。”
“少贫。”白妔推她一把,问长随,“还能吃饭吗?”
苏婉疑惑,“打的是屁-股又不是脸,怎么就不能吃饭了?”
白妔恍然,“打的是屁-股啊,那没事了,她那儿皮糙肉厚不怕挨揍。”
长随听的一愣一愣的,这真是大小姐的好朋友吗?怎么感觉是急着过来看热闹的。
谭柚最后下车,她往前面一站,苏白苏才收起故作轻松的姿态,站在她身后看向长随。
谭柚问,“她可有什么话要说?”
长随可算知道谁才是主心骨了,恭恭敬敬行礼,“大小姐说,让我来就是给你们报个平安,她什么事情都没有。”
苏白苏三人面上不显,其实偷偷攥在袖筒里的手都不由松开。
苏虞道:“你看,我就说她没事吧。”
苏婉小声哎呀,“害得我昨晚太担心都没睡好,起来看了一夜的书。”
苏虞,“……”
你不是人,你是真的狗,这都看得下去书。
得知吴嘉悦没事,四人才离开。
这么折腾一通,已经临近巳时。
谭府马车回府的路上,谭柚掀开车帘往外看。
城门大开,灾民们在京兆尹府衙役的引领下,朝临时搭建的棚子走去。
这些灾民虽衣衫褴褛,但不见多么狼狈。
大人领着或抱着孩子,背后背着被褥行李,走走看看。
她们维持着原有的尊严,无须像乞丐一般被人驱赶,更不用哀声求人。
灾民不由感慨,“这就是京城吗,咱大司真好啊。”
临近中午,不少有善心的商户已经在门口布粥,热情地吆喝她们,“老乡,待会儿认完路记得来俺们这儿喝粥啊。”
你看,这就是大司,好坏并存,难分好坏。
苏虞趴在车窗往外看,心情五味杂陈。她见有人背后行李松动,衣服掉出来一件都没察觉到,没忍住从车上跳下去,将衣服捡起来掸干净,双手捧着递还回去。
“您的东西。”苏虞老老实实,跟见着长辈的小孩一样,看不出半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
“谢谢,谢谢啊。”老者笑着接过衣服,跟苏虞连声道谢。
她还扭头跟身边人说,“京城不愧是京城,都是好人啊。等回头咱们回去,可得跟乡里乡亲好好说说。”
“就是就是,谁说殿下心恶,殿下心软着呢。”
“嘘,小点声,听说皇上不让说,听了会生气。”
“那咱们偷偷讲,偷偷讲。”
说话的人越走越远,队伍却还没到尽头。
苏虞就站在旁边,看着这条灾民队伍,心道,若是没有长皇子,她们还能否露出这样轻松的笑脸?
谭府马车已经停下,苏婉跟白妔跟着从里面跳出来。
京城中长大的她们,看见这么多苦人很难不动容。
白妔攥拳咬牙,下定决心,“我将来,定要当个好官!”
苏婉点头,“不能让她们吃不饱。”
苏虞朝身后看,马车上,谭柚只掀开车帘,安静地坐在车里目视前方。她向来平和的眉眼露出别样情绪,眉头微皱,薄唇抿紧。
苏虞觉得,谭柚是知道这条路有难民经过,特意带她们三人走这一趟。
阿柚看起来像是只教授她们这三五只小猫,局限于庭院之内,手中握着的只是那一本薄薄书卷,跟朝中其他大臣比起来,像是没为大司做出什么卓越功绩。
可苏虞感觉,谭柚心中装着家国天下,就因为她看得长远,才细心教导她们这一辈。
以书卷教授她们知识,以行动教导她们做人。
阿柚是在告诉她们,科考可以不仅仅局限于追求个人将来的高官俸禄,也可以为国为民做出一番事业。
苏虞想,如果长皇子是在制定大的框架,那阿柚便是往这个框架里添砖加瓦的人。这可能也是为何在阿柚眼里,长皇子总是好的。
因为两人一样,就这么无声配合互相吸引,甚至都没细细商讨过,便这么志同道合地携手往前走,只因目标相同。
虽然阿柚不是重臣高官,可在苏虞看来,谭柚她是心怀国之大者,潜心育人的大先生!
值得她们恭敬地喊一句:
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