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自己才真的是功名前途跟美人都没了!
安从凤一想到这些,心底更是乱成一团。她本以为搭上赵家便万无一失,这才每日跟着赵锦钰双进双出高调示人,好像她已经是赵家的孙媳。
那时安从凤想着,她一个女人又没有过多家世背景,跟赵锦钰一个小公子以及他身后的国公府比起来,怕什么。
就是名声有亏,也是赵锦钰这个男子不检点,甚至是国公府教养有亏。
如今她用来拿捏男子的利器,竟将她困住了。
“那你跟你祖父好好说说,”安从凤反手握住赵锦钰的手,眼神真诚语气恳切,“你们国公府跟我结亲,是双赢。”
她不可能放弃前程,主要是现在她对赵锦钰投入的过多,想要松手损失太多。
安家从商,骨子里还是带有商人的精打细算。
尤其是,满京城找不到第二个比赵家更好控制的府邸了。等将来老国公没了,赵锦莉一个武将外出带兵,国公府还不是她说的算?
“也不见得呢,”赵锦钰像条滑不溜就的鱼,这时候开始摆尾,让人捏不住他,“毕竟我当了贵君,我姐姐就会是大将军,以后我们赵家便能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他看着安从凤忽然惨白的脸,猫逗耗子一般,不疾不徐地说,“不过呢,我不想进宫,赵家人丁稀少,还要靠着我壮大。”
他游到安从凤面前,让安从凤误以为能捉住他,“毕竟,我舍不得你呢。”
“对啊,”安从凤眼睛微亮,双手握着赵锦钰的双手,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皇宫虽好,那也是多人共享一妻。你若嫁我,我定专心待你,此生此世,一心一意。”
赵锦钰眼睛弯弯,小拳头轻锤安从凤肩膀,“我也是,你放心,只要你活着我定不改嫁她人。”
安从凤听见“改嫁”二字,脸色一僵。
她好不容易谋划来的一切,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就算是这红杏烂在她后院里,都不允许出墙。
赵锦钰又扫了一眼榜单,“走吧,我回去问问祖父,看之前杏榜出来后就定亲这话还算不算数。”
他愁起来,叹息着说,“你看你,你要是考了第一这些是不是都不用发愁了?也不用我去求祖父答应你我的事情。”
赵锦钰眼睛滴溜溜转起来,话跟着话道:“万一祖父说,不舍得我嫁人要你入赘,也都是因为你没考上会元的错。”
安从凤小心护着赵锦钰从拥挤的人群里出去,她本来就因为没考上会元心情不好,现在被人擦碰着肩膀跟手肘,情绪更是
烦躁。
“入赘?”安从凤以为自己听错了,硬是挤出僵硬的笑容,含笑说,“我家就我一个女儿,母父双亲也都在,怎么可能入赘呢。阿钰,莫要开玩笑。”
“我家也就我一个儿子啊,跟你家那个酒楼客栈比起来,国公府的家业更大。”赵锦钰不高兴了,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轻轻跺脚表示自己生气。
“还不是因为你没考上会元,”他道:“是你能力不够出众,才变成现在这般局面。”
“我连中四元,如今也只是第二不是落榜。”安从凤脸上本来就虚假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
她本来就有自己的骄傲跟自尊,一再被赵锦钰埋怨,加上原本心情就不好,此时也有些火气。
赵锦钰轻嗤,“会元面前谁记得解元?第一面前谁认识第二?”
他伸手指向苏虞那边,苏虞已经准备拿收来的铜板请全院同僚吃糖了,“她们为何簇拥着第一而不是你?”
“在京城,要么实力说话,要么家世说话。你安家,在这块地方,能给你提供什么?”
见安从凤被人戳了痛脚,脸色一下子惨白难看起来,赵锦钰往前走半步,抬手抚摸安从凤紧绷的脸,忽地笑了,“所以,你要靠我赵家才能立足。”
安从凤惊诧地垂眸看着贴上来的赵锦钰,感觉很是陌生。
这副身子她搂过无数次,就差更进一步,应该是极为熟悉。
可此时,赵锦钰那张脸依旧是乖巧讨喜的模样,声音也如常,可整个人给她的气质和感觉,跟之前截然不同!
像是什么东西褪去伪装,露出本来的模样。
赵锦钰轻轻拍着安从凤的脸庞,弯着眼睛,“你跟我公然亲密,我依旧可以靠着太君后的关系进宫当贵君,而你安从凤不行。谁在嫁你之前都要好好考虑一下,会不会得到我跟国公府的报复。”
赵锦钰松开安从凤往前走,隔了两三个人,见安从凤没跟上来,才回头看她,“是选择入赘还是选择跟国公府为敌,你自己掂量哦~”
“我等你啊,好姐姐~”
安从凤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赵锦钰一个柔弱的男子,伸手四两拨千斤似的,将挡在他面前的人轻松拨开。
他一路畅通无阻,别说挤了,别人都挨不到他。
安从凤,“?!!!”
安从凤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桃花眼都睁圆了,比刚才看见榜单时的震撼还大。
这、这还是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赵锦钰吗?
昨天他吃核桃时,还是娇滴滴地让她去找工具来开。
如今看来,他徒手捏碎核桃都不是问题吧?!
安从凤忽然感觉自己掉进赵锦钰的陷进里了,一步步,一件件,她所以为的计划,不过是照着赵锦钰所要的结果按部就班的进行。
如今她几乎跟赵家套牢,她要么选择破釜沉舟攀上更高的枝,要么只能入赘赵家。
阳春三月的清晨,湿气跟露水都没那么重。
可安从凤站在人群外,像一颗霜打的菜一样,整个人都不对劲。
安从凤手脚冰凉四肢沉重,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陡然发现,京城里的水,竟是那么深。她原以为的游刃有余,只是因为对上的都是市井百姓,而非官宦之家。
跟朝堂上这些厮杀出来的朝臣相比,她过于稚嫩青涩,那点手段都不被看在眼里。
而对于赵锦钰这种京城世家子弟来说,小地方来的她,没有家世跟功名,更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在这里,谁人不是七窍玲珑心,谁的算计又比谁的少?
安从凤脸色阴沉下来,双手紧攥成拳。
既然绑在一起,那她便要跟赵锦钰斗斗。她不信
自己一个女人,还拿捏不了他!
想入朝堂,谁不是与虎谋皮,全看谁能撑到最后!
安从凤朝自己落脚的地方走,才走出不远,就看见赵府的马车停在前面。
赵锦钰晃着两条腿坐在车前横木上,抬手招她,甚至娇俏,“想明白了吗?”
安从凤温柔含笑,如沐春风一般,丝毫看不出刚才两人险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她走过来,伸手将赵锦钰脸边的碎发挽到耳朵,“自然,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赵锦钰笑得很开心,“我就知道你聪明。”
聪明又隐忍,那便留不得太久。
赵家马车离开的时候,苏虞等人才从人群里出来。
跟其她三人比,苏婉像是被人糟蹋过一般,整个人都恹恹的。
她侧眸睨苏虞,“我要告诉阿柚你用我卖钱。”
“这话可说不得,”苏虞惦着手里的钱袋子,“不然几文钱一次,显得你多便宜。”
苏婉,“……”
白妔帮苏婉揍苏虞,吴嘉悦咋舌,“你家出奇人。”
四人赚了银子,准备去街上吃早饭。
吴嘉悦犹豫一瞬,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子,唤来路边一个跑腿的,低声跟她说,“麻烦你去吴府报喜,高声说吴嘉悦得了第三。”
那跑腿的一听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上次去过,没得赏银不说,还被赶走。”
吴嘉悦将银子放在她手里,“我给你,你去说。若是有人赶你,你就边跑边喊吴嘉悦的功名。”
跑腿的低头一看银子够足,这才露出笑意,往上抛了下银子说,“好嘞,您放心就是,我绝对喊到整个府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能听见再停。”
“多谢了。”吴嘉悦松了口气。
苏虞从背后扑过来,伸手扒在吴嘉悦肩上,“怎么着,还是想让伯母知道啊?”
吴嘉悦伸手将苏虞胳膊从身上扔掉,只别开视线说,“饿死了,快去吃饭。”
“还是想求夸奖嘛,”苏虞笑,将钱袋子塞苏婉怀里,追上吴嘉悦,轻展扇面,转着手腕轻轻煽动,“只要你付银子,我跟白妔变着法的夸你,如何?”
白妔,“便宜好用,保准你听的舒舒服服。”
苏婉低头数了数钱袋子里的铜板,又掂量一下,眼睛慢慢亮起来。
她小步追上三人,轻声推荐,“会元的亲口称赞跟拥抱,你值得拥有。”
吴嘉悦,“?”
吴嘉悦诧异地看着苏婉,痛心疾首,“你怎么能跟她们同流合污!”
苏婉仰天叹息,“阿姐她赚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们所谓的多,其实也就几两银子。
吴嘉悦顿时觉得她们没出息!
果然都是老苏家的人!
吴嘉悦虽然不乐意,但被三人围着强行各种夸赞,没扛住,沦陷在这一声又一声的吴状元里面,最后掏钱付的饭钱。
吴嘉悦,“……”
阴谋,都是阴谋!全是糖衣炮-弹。
吴嘉悦拎着自己的钱袋子,正要说她们怎么这么能吃,就见苏虞带头,拱手道:“谢小吴大人请客。”
白妔跟苏婉有学有样,“谢小吴大人。”
吴嘉悦嘴唇动了又动,然后低头打开钱袋子,抿紧嘴角的笑意,轻咳两声,扬声道:“老板,再来笼肉包子。”
小吴大人今个高兴,大家吃个够!
此时吴府——
吴思圆坐在书房里,在看司牧的新税政策。她从自身的经验,给了几条建议。
皇上司芸病重之前就不爱看折子,偶尔想起来才会翻两下,现在她整日在养心殿里养病,更不怎么理会
朝政。
所以吴思圆跟司牧合作都不需要偷偷摸摸找人传信,直接堂而皇之的递折子。
她正提笔写着呢,就见下人快步进来。
“大人,门口来了个报喜的,说大小姐杏榜取得第三的好成绩!”
下人是真心高兴,声线都是欢快的。
吴思圆微愣,捏着笔的手一顿,乌黑的墨点就这么从笔尖掉在白纸上。
以她如今的地位跟关系,她自然知道吴嘉悦考了第几。她甚至都比吴嘉悦本人知道的还要早。
吴思圆脸上的肉轻轻颤动,连带着手上的笔都握不住。
她压住情绪,抬头问下人,“谁来说的?”
下人回,“一个跑腿的,拎着个铜锣在吴府门口大喊,像是想要赏银。”
吴思圆站起来,探身问,“来了几个?”
下人,“一个。”
下人也是说完才一愣。
像吴府这种高官大户人家,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报喜的。就像上次,赶走一批又来一批,至少来了十几个,都是等着讨赏钱的。
那时候吴家母女对外来说关系正僵,怎么可能给报喜的赏银。
按理来说,这次应该没人再过来自讨没趣,可为何此时门外那人还如此执着呢?
吴思圆想笑,又忍住了,脸皮抽动一时间显得很扭曲。
她连连点头,“好,好,好啊。”
这三个字,一声比一声低,最后有些说不下去。
吴思圆双手撑着桌沿,低头看桌面上的折子,心里颇为酸涩暖热。
她好像依稀之间又看见两岁的吴嘉悦满脸高兴跌跌撞撞朝她跑来,骄傲地跟她说,“娘,我考了第三名!第三名哦。”
吴思圆这句“好”,像是迟到很多年,既是说给幼时的吴嘉悦听,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抚慰她自己内心的愧疚跟亏欠。
可当初亏欠了,终究是亏欠。
吴思圆低头摆手,示意下人下去吧。
“那,要给赏银吗?”下人顿了下,轻声问。
吴思圆摇头,“不给,等她喊一会儿,让人轰走她,别动手,假装轰走就行。”
“是。”
等书房里只剩吴思圆自己,她才跌坐回椅子里。
她换了张纸,重新给司牧写折子。
最后一笔的时候,还是将自己的疑惑写了出来。
皇上为何有人可用?
这人,有没有可能是——
国公府,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