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虞伸手勾着白妔的肩膀,“对对对,回头谈这事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让伯母给你搞辆大点的。”
她算盘打的啪啪响,“到时候我跟阿婉蹭你的车来回。”
白妔,“……滚。”
几人坐在车里,苏虞看向对面的吴嘉悦,长腿伸直用脚尖踢了踢她的脚尖,“不回府看看吗?”
今日杏园办宴,朝上很多大人都来蹭了酒。
说是蹭酒,其实就是来看看能不能蹭个老师,最好是偶尔能一对一教学的那种。
上午榜单贴好,众人站在榜前看,后知后觉发现,“你看这前三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有人嘶了一声,“都是以前的纨绔,……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不是这个,你看这三人都是谭博士的学生啊,是她之前在吴府里亲手带出来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连白妔都是二甲进士。”
几人沉默一会儿,突然道:“听说杏园办宴呵呵呵,姐几个有没有兴趣跟进士们共饮一杯啊?”
“说的我都渴了,去蹭杯酒不过分吧?”
“什么叫过分,咱们是前辈是长辈,她们那些小孩巴不得咱们去呢。走走走,去喝一杯。”
一个大臣拉着一个大臣,到最后基本都去了,唯独吴思圆吴大人没来。
按理说她作为翰林院协办大学士,来受一甲前三的酒再正常不过,但她还是没过来。
苏虞知道吴嘉悦的心思,才多问她一句。
“去呗去呗,今天是喜事。”白妔用胳膊碰了碰吴嘉悦,“我要是榜眼,我就找三五个人放着鞭炮送我回去。”
吴嘉悦迟疑起来,“我再想想,先送你们回去。”
既然她有主意,几人也就没多问。
等她们马车离开后,
谭柚才抬脚朝自家马车走过去。
花青见她过来,麻溜地从车前下来,将脚凳放好。
花青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她作为助教,其实对大家的帮助也挺大,不少人搂着她叫“青姐”。
花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谭柚,难得羞涩腼腆起来,小声提出自己的想法,“主子,我能不能也跟你一起读书啊。”
“我也不指望考功名,我就想多认两个字,”花青反手挠后颈,整张脸通红,“多学点总是好的。”
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话,以前是家里没条件,现在是想学又觉得有点晚了,因为她没有半分基础,要学就得从头来。
“只要有这个念头,什么事情都不怕晚。”谭柚抬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拍拍,很是欣慰。
花青立马高兴起来,扶着她上去,提醒道:“殿下在里面。”
她小声说,“好像睡着了。”
谭柚看向硃砂,硃砂跟她点头。
谭柚也不知道司牧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也没让人进去跟她说一声,也是看见硃砂,谭柚才知道司牧来了。
谭柚本来踩着脚凳就该上去,如今听见司牧在里面可能睡着了,便跟硃砂说,“你先转过身。”
“转身?”硃砂虽然没明白谭柚的意思,但还是缓慢挪动脚步背对着她们主仆两人。
谭柚将自己的外衫脱掉,递给花青。好在如今天气还不算多暖和,脱掉一件厚的里面还剩两件。
她轻声道:“今日喝了酒,又在宴上来回,衣服上都是酒味跟其他味道。先脱掉,别熏醒他。”
若不是前面实在坐不下,而且传出去不好听,她都想挤挤坐在横木上算了。
主要是现在世面上以她跟司牧为原型的话本到处都是,马车要是在街上走一圈,有人看见她坐在外面没进去,估计下个话本的内容就是“虐恋情深”跟“破镜难圆”这些类型的了。
谭柚弯腰钻进马车里,就看见司牧果然窝成一团睡着了。
他白嫩的小脸枕着从暗匣里拿出来的枕头,身上盖着干净的毛毯,半张脸埋在毛毯中,露出毛绒绒的脑袋跟乌黑的长发。
毛毯下的他清清瘦瘦的,看起来没什么重量。让人怜惜的想抱起他,又心软到舍不得上前打扰。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竟不进去找她,也不喊她出来。
谭柚坐在窗边,尽量不往他身边靠,但司牧还是迷迷糊糊醒来,软声嘀咕,“阿柚。”
他手从身上的摊子里伸出来,有些茫然疑惑,“你怎么坐这么远?”
谭柚这才握着他的手挨着他坐,温声道:“喝了酒,身上酒味重,怕扰醒你。”
司牧眉眼弯弯地笑,“那你还是扰醒了我,该怎么补偿我呢?”
谭柚垂眸看他,眼底是缱绻温柔,“那我自罚三杯?殿下与我妻夫一场,帮我饮半杯?”
“这儿有酒?”司牧诧异地左右看。
“没有,”谭柚俯身吻住司牧的唇,撬开他的牙卷起他的舌,含糊说,“但这儿有。”
司牧伸手搂着谭柚的脖子,闭着眼睛感受她嘴里的酒味。
果酒,味道清甜,淡淡的香味中和着谭柚身上清清冷冷的书卷气,是清冷的醉意,是微醺的气息,甚是撩人。
两人分开时,司牧眼里的情意像是要化开。
他伸手搂住谭柚的脖子,在她准备起身时,又亲了下她的嘴角,最后整个人顺势挂在她身上坐起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进去?”谭柚伸手撩开司牧黏在嘴角的碎发,轻柔地挽在他耳后。
他抱着她的肩膀,下巴搭在她的右肩上,昂着脸看她,刚被吻过的唇瓣带着水润,抿出一个清甜的笑,糯糯地说,“不
想扰了你。”
他身份特殊,进了杏园后其她人定然放不开,白白坏了这些人的兴致。
且今天是阿柚的主场,他这个家属怎好过去分她的神。
司牧到了之后,便窝在车里等她。
他声音软软的,神情乖巧温顺,像是翻开柔软肚皮朝她哼唧。
谭柚左手轻轻捏起司牧的下巴,浓密的眼睫落下,低头看他。
两人唇瓣若即若离,“殿下,臣好像醉了。”
她笑着轻吻他唇,“总想着以下犯上的欺负你。”
两人又吻了一会儿,司牧坐在谭柚怀里,被她打横抱着放在腿上,低头吻他。
好在还算克制,最后只是相拥而已。
谭柚脸埋在司牧脖颈里,嗅着他身上的清幽冷香,轻声问,“准备好了?”
司牧笑,“嗯。”
谭柚也是后来才发现司牧身上的清幽冷香不是特意熏出来的香,而是一种信纸燃烧后的味道,很是好闻。
此刻他衣服跟头发上都沾着淡淡的幽香,想来是刚看完信件没多久。
“没声张,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是何动机跟目的,”司牧抱着谭柚,声音很轻,“毕竟是赵家。”
谭柚想起之前街上那个刺客,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温声道:“好。”
她本想说是不是太冒险了,但既然司牧已经拿定主意,便没再开口。
“这个味道好闻吗?”司牧手指在谭柚背后卷着她的头发,问起别的。
“好闻,”谭柚眼里带笑,低声道:“但我更喜欢殿下沐浴后身上的香味。”
他泡澡可认真了,水面上飘着一层花瓣,他坐在里面恨不得把自己腌入味再出来。
司牧刚要得意,就听谭柚不疾不徐的声音继续说,“像只刚从花丛中飞出来的蜜蜂。”
司牧偏头咬谭柚耳朵,贝齿扣在她耳垂上摩挲。
谭柚手掌轻轻拍司牧后腰位置,安抚两下,含笑说,“看着就很甜。”
光是看着,就知道那里有很多“蜜”。
司牧脸一热,这才软软松开。
“那我今日回去跟祖母一起啃酱猪肘子!”司牧说,“连吃一个月,说不定就胖了。”
谭柚道:“不可,脾胃虚弱之人,不能吃大油大荤。你跟祖母不同,少学她。”
司牧想了想,“那学谁呢?学谭橙?”
谭柚叹息,“阿姐最近忙碌,总是饥一顿饱一顿,饮食不规律,也不能学她。”
“唔,那学花青?”司牧伸手指车外。
谭柚垂眸看他,“花青爱饮酒,爱习武,你可学不来她。”
司牧眼睛滴溜溜转,透着狡黠,就是不说学谭柚。
他又提起好几个人,谭柚依旧好脾气的陪他说,没有半分不耐跟敷衍。
她抱着他,好像可以跟他这样玩一辈子都不会觉得时间漫长无趣。
两人坐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直到进了谭府后门才停下。
谭柚先下车,转身张开双臂把司牧从上面抱下来。
也是进了府里,谭柚才看见司牧的马车就停在里面。
他是先回的谭府,然后再让人驾车去杏园门口接她。
“对了阿柚,我今天请了一个人过来做客。”都快见着人了,司牧才恍然想起来。
谭柚疑惑地侧眸看他。
司牧提着衣摆小跑两步上台阶,伸手将里面已经点了烛台的房间门打开,露出坐在桌子边的赵锦莉。
赵锦莉眼睛蒙着黑布,手脚被捆住,连嘴都堵上了。
司牧朝谭柚讨好的笑,怕她不高兴,先一步说,“她不老实。”
赵锦
莉听见声音后疯狂挣扎,嘴里发出唔唔声。
司牧表示,“你看吧,我就说她不老实。”
赵锦莉,“……”
谭柚,“……”
绑成这样,能老实就奇怪了。
谭柚抬手捏了捏眉心,颇为无奈地看向司牧,“你这行事风格——”
像个大反派。
知道赵家今晚可能有异动,于是先把赵锦莉绑了过来。
司牧眨巴那双好看的凤眼乖乖看着她,谭柚到嘴的话不由拐个弯,温声道:“格外洒脱不羁。”
赵锦莉,“……”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的心都是黑的。
习武之人耳力也不差,司牧防她,来的时候连耳朵都给她堵上,导致这会儿赵锦莉听声音都是模模糊糊,听不清绑了她的人到底是谁。
赵锦莉是从太学院回府的路上被人从后面袭击打晕绑走的,对方出手太快以至于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躺在马车里迷迷糊糊昏睡之前,听见外面有人跟她的长随说,“锦莉今晚住我府上不回府了,你回去说一声免得沈国公担心。”
随后便陷入昏迷。
她在京中属实有几个好友,且也会偶尔跟她们一同留宿喝酒,加上今天全城同庆大家都在喝酒,就算是她祖父也发觉不了异常。
赵锦莉醒来后分析半天,依旧不知道谁要害她,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是冲着她个人来的,还是冲着国公府来的?
直到眼前的黑布被人动作轻柔地解开,赵锦莉才模模糊糊看见对方的身影。
眼睛从黑暗中刚见光明,还有些看不清。她用力眨了好几次,才对上谭柚那张好看的脸。
“谭博士?!”赵锦莉抽了口凉气,随后冷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假扮当今驸马!”
谭柚,“……”
司牧从后面探出脑袋,“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看起来怪傻的,老国公肯定没告诉她。
赵锦莉是下意识不相信谭柚会绑她,毕竟这不是谭柚的行事风格,如今看见司牧才再次抽了口气,脸色沉下来。
现在信了。
司牧笑,“她对我有意见呢。”
像是觉得谭柚干不出这事,但加上他就说不准了。
赵锦莉声音僵硬,“学生不敢。”
她动了,想要挣脱捆绑着她的缰绳,奈何越动缠的越紧。
赵锦莉问,“不知道长皇子殿下用这种方式叫学生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如果是司牧,那必然是跟国公府有关。
赵锦莉第一反应不是国公府有问题,而是司牧容不下赵家了,这才拿她当做要挟祖父妥协的筹码,心头不由一片凄凉愤怒。
谭柚弯腰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赵锦莉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
明知道这两人是一家,甚至有可能在跟她唱白脸跟红脸,但赵锦莉活动两下发麻的手脚之后,还是站起来跟谭柚恭恭敬敬拱手道谢,“谢夫子。”
武将也学文也读书,每每谭柚兴起之时开兵法课的时候,赵锦莉总会过来听。
“这般板板正正恩怨分明的性子,是赵家人的性子。”司牧坐在桌边夸她一句。
赵锦莉面无表情的站在谭柚身边,不为所动。
谭柚倒了杯温水给她,解释道:“今夜有一场大戏,必须请来你看。殿下手段是强硬了些,但也没办法。”
若是她出面相邀,定会打草惊蛇被人看见,只好这般出其不意将人掳走。
“戏?”赵锦莉疑惑,“跟国公府有关?”
“是,跟国公府有关,”谭柚坐在桌边,跟赵锦莉说,“你坐在
这里等,如果到了后半夜都没动静,休息一夜,明日我亲自送你出府。”
赵锦莉眉头紧皱,捧着水半天没喝,算是暂时相信谭柚,跟她一起坐在屋里等。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外面的梆子声响起,是打更之人在报时。
已经亥时。
街上几乎没人,只有京兆尹府的衙役照例巡逻。
只是平时巡逻队的人数都有规定,一队十二人,由一人领头,共十三人,今日却要多一些。
打更的扫了一眼,没仔细看,只大约觉得这是三、四个队的人数。
想来应该是今日放榜,怕落榜学生夜里闹事,这才多派了些人手巡逻。亦或是三队正巧相遇合并成一队也是正常。
打更的离开,根本没多想。
京城嘛,能出什么事情。京城嘛,什么事没有呢。
李衙役站在人前清点人数,共五十人,分成两队。一队三十六人,一队十四人。
三十六人这队护送一辆马车朝谭府赶去,而十四人这队由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高马尾少年领队。
少年脸上挂着黑布唯有一双葡萄一般的眼睛格外明亮好看,他走到马车边,轻声开口,“祖父。”
马车里,苍老年迈的声音传出来,“你阿姐呢?”
“说是去友人家中饮酒了。”
老者停了一会儿才继续缓声道:“不在也好。”
他撩起车帘,朝下看,认真叮嘱,声音严肃,“不管我这边如何,定要在一炷香之内除掉吴思圆。”
她们这些人大约能撑半个时辰,再拖下去,宫中禁军就要到了。
从调兵出宫到出兵赶来,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少年顿了顿,单膝点地,低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