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居高临下,摇摇手中洗衣用的棒槌,换回冷淡的语气,“周姨娘,请你立马离开我的院子,我这里不欢迎你!”
那神情似乎在说,如果不马上离开,她手中的棒槌可就不会客气了。
周姨娘气得面孔又爆红,却不敢再多说一句狠话,扭头对着不远处的阿芸大声道:
“死丫头,还不快过来扶本姨娘回去?”
阿芸在地上躺了这一会,已感觉好了不少,听周姨娘这一吆喝,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周姨娘身边。
周姨娘边起边骂道:“死丫头,慢吞吞的,没吃饭吗?回去后看本姨娘如何收拾你?”
阿芸顿时觉得浑身又痛了起来,忙不迭道歉:“姨娘,都是奴婢的错,请姨娘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了。”
等到周姨娘骂骂咧咧的声音消失时,莫安生长长叹出一口气。
终于耳根清静了!
闹腾了大半天,得好好休息一下!她抬脚向屋里走去。
“安生小姐,原来那思祭酒的点子,是您想的啊?”如玉跟在她身后,声音里难掩兴奋。
莫安生轻轻点点头,“嗯。”
“这么大的事情,您都不告诉奴婢的?”如玉得到确定回复后,又有些不满了。
安生小姐立了这么大功,她做为她的贴身丫鬟,居然过了这么久才知道,实在是太让人有些难过了。
“如玉,这件事情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莫安生转过头,对着如玉严肃道:
“你不明白为什么没关系,但你要相信我,该让你知道的,我会让你知道,对你没好处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哦,奴婢知道了。”原来安生小姐是为了她好才不告诉她,如玉心里甜滋滋的,转而又有些担忧:
“那您刚刚为什么要说给周姨娘听?让她直接去王爷面前告状不是更好吗?
王爷肯定不会相信她,到时候她失了宠,就不会再来找您麻烦了!”
“刚刚院子里那么多人在,周姨娘来这院子里闹的事情原委,很快就会传到王爷耳朵里。
周姨娘告不告到宁王爷面前,宁王爷都会知道,根本没什么区别!”
莫安生露出奸诈的笑容,“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当着周姨娘的面,直接戳破,让她没脸,是件十分酸爽的事情吗?”
如玉歪着头想了一会,嘴角咧开,发出愉悦的笑声,“好像是!哈哈哈哈!”
莫安生跟着大笑了两声,然后在心里道:周姨娘,接下来,还有你好受的!
下午的时候,后院里就传出周姨娘被禁足一个月的消息,理由是不敬王妃,造谣生事!
听说是宁王妃亲自去跟宁王爷说的,而后宁王爷直接下的命令!
后院的那些姨娘们,对于周姨娘是否诬陷根本漠不关心。
但她们却从此事中知晓,原来那个代掌家的莫安生,地位早已不一般!
原本还想着私下议论几句的,都三缄其口,闭而不谈,当那件事,根本未曾发生过,就怕祸从口出,惹了不该惹的麻烦。
听说周姨娘在接到禁足一个月的消息时,当场气得打烂了屋子里所有的器皿。
院子里的一众丫鬟婆子没人能幸免于难,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惩罚。
莫安生知道后,心里呵呵两声:自作孽不可活!
——
七日后,被禁足的周姨娘,突然收到孙管事传来的紧急消息:
苏侧妃的绣像纨扇铺子里,今早请了马氏戏园子当街唱大戏,唱的主要是绣像上那些形象的戏,吸引了无数人过去。
而且马氏戏园子的当家,亲口承认,只有苏侧妃的几家铺子在生产出售绣像纨扇前,同他接触过,征求过他的意见,并支付了一定数目的银两。
此言一出,坊间立马认定苏氏绣像纨扇,才是最正宗的,全部都去了苏侧妃的铺子里,甚至不惜花多点银子。
而苏侧妃的铺子趁机推出了一套物美价廉的绣像纨扇,价格同周氏卖的差不多,样式十分相像,但所绣人物生动不少,特别是眼睛。
现在周氏新生产的五十万把绣像纨扇,虽还未完全制成,但该准备的原材料已经备齐,大部已上了绣架,每日均有几千成品出来。
到时候一出来便成了积压货,该如何处理?
孙管事不敢自作主张,只能让人递了消息进来,请周姨娘示下!
周姨娘收到此消息后,胸口骤痛之下,气得差点昏过去,清醒后第一时间就想离开屋子,去街上亲眼瞧一瞧!
丫鬟阿芸和林嬷嬷拼命拦住了她,“姨娘,这是王爷亲自下的禁足令。
您要是不顾王爷的命令,出了这屋子,就算王爷到时候不将您送回周府,也定会对您失望,不会再宠爱您!”
“王爷如今还要靠着咱们周氏商行呢,怎么可能不宠爱本姨娘?”周姨娘不信。
林嬷嬷叹口气,“可周府不止您一位小姐!若王爷让老爷子另外再送一位小姐进来,老爷子定会答应。
到时候新姨娘进府后,王爷怎会再宠爱您?”
周姨娘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床上。
对啊,她不能出去,她不能失去王爷的宠爱,她必须让王爷更加宠爱她,尽快生下一男半女,升为侧妃,成为周氏的大功臣才是!
周姨娘定定心神,对着阿芸道:“阿芸,你出去打探一下,现在情况如何?回来后一五一十地告诉本姨娘,不得隐瞒!”
“是,姨娘!”
收到命令的阿芸立马去了集市,集市里的情形,同孙管事讲得一模一样。
苏侧妃的铺子面前人头涌涌,而周氏几家卖绣像纨扇的铺子,门可罗雀。
马氏戏园子的大戏还在继续,围观声叫好声一大片。
要知道马氏戏园子是京城有名的戏园子,每日里都是被些高门大户接去,表演给那些夫人小姐姨娘们看,用来解闷。
一般普通人可真难看上一眼,听上一曲。
如今宁王府的苏侧妃亲自出面,请了马氏戏园子的人出来,在集市上登台唱大戏,自然是深得坊间百姓赞好。
阿芸趁着人多,遮遮掩掩地跑到苏侧妃的铺子里,将那些摆出来卖的绣像纨扇仔细瞧了又瞧。
铺子里客人多,本就招呼不过来,伙计又见她一小姑娘,随意道了声让她慢慢看,就继续招呼着手头的客人。
阿芸求之不得,只是看着那绣像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一问价钱,五百五十文,比周氏卖的还贵一百五十文。
但其惟妙惟肖的程度,特别是眼神,确实比周氏的要好,倒也值这个价。
她咬咬牙,掏出钱袋子,买了两把回去。
心里想着,希望姨娘能主动给她将这账给报了,否则一两多银子买两把没用的扇子,可就亏死她了。
回去之后,周姨娘拿着那两把绣像纨扇左右瞧瞧,同阿芸一样,觉得十分眼熟。
一旁的林嬷嬷看了一眼,猜测道:“这该不会是从咱们周氏买回去,略在眼睛上做了些手脚,又重新拿出来卖的吧?”
周姨娘和阿芸再一细看,发觉还真是,除了眼睛外,其余地方无论材质色泽,均同周氏卖的一模一样。
几人猜得没错,这正是莫安生的计划之一。
先派人大量低价批量购买周氏现在卖的绣像纨扇,造成货品极其畅销的假像,让周姨娘冲动之下,一次性投入大量银子进行再生产。
接着将买回去的绣像纨扇立马送到苏侧妃的铺子里,让那些绣娘们进行再加工,加工的部位,主要是眼睛。
绣娘们先前经过卢绣娘指导,对绣眼睛已十分得心应手,因而不用花费多少功夫和成本,便将那些绣像完成了。
周姨娘的铺子推出的绣像纨扇,主要是为了打击苏侧妃的铺子,其品质本就不差,这一加工之下,其性价比更高。
将绣像再加工的过程中,苏侧妃的大哥苏管事,则出面联系马氏戏园子。
以宁王府苏侧妃的名义,请他们到大街上唱一出戏,并让他们说出这绣像纨扇,只苏氏一家才是正宗出品。
戏园子的当家日日去权贵家唱戏,也是见过世面的,不想为此事将人得罪得太过,最后只同意承认,只有苏氏与他们谈过绣像的事情。
这已经足够了!话一出来,经有心人再一暄染加工,自然让所有人都知道,苏氏所出的绣像纨扇才是正品。
然后在周姨娘的五十万把绣像即将到位的这一天,请了马氏戏园子当街唱戏。
并将之前从周氏买回来的、重新加工过的绣像纨扇一并摆出来售卖,并提高了售价。
绣像上的人物,比周氏的更生动,而且是正宗出品,于是不少人宁愿多花一点银子买正品回去,也不愿意低介买仿冒品回去。
于是周姨娘的五十万把绣像,自然就会成为积压品。
莫安生对苏侧妃道:“如果周姨娘不介意低价转让,咱们可以分批买进来,然后再加工卖出去。
毕竟二百文一把的成本,比咱们自己生产一把还便宜!”
这一次的交锋中,如果最后周姨娘愿意将纨扇低价转让,最多损失几千两以上的银子,就算不转让,也就是几万两的银子。
这对周姨娘来说,虽然肉痛,但还不至于大伤元气。
但莫安生的计划,当然不止让她损失这么一点银子这么简单。
就在昨天晚上,宁王爷去苏侧妃院子时,苏侧妃一脸哀怨的,将周姨娘要抢成茵郡主嫁妆的事情告诉了宁王爷。
“王爷,妾身在铺子里卖绣像纨扇,是经过您同意的,当时妾身也直说了,是为了帮茵儿攒嫁妆,还让王爷您答应,不跟妾身抢生意!
如今周妹妹进来没多久,就直接跟妾身打对台,同样的质地,只卖一半的价钱,您让妾身这铺子如何经营得下去?”
苏侧妃边说边抹泪。
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别的侧妃姨娘身上,宁王爷或许安慰两句然后斥责对方几句,息事宁人。
可现在是牵扯到他的宝贝女儿成茵郡主。
苏侧妃其人别的不说,对成茵郡主那是一心一意的好,教导得乖巧伶俐不说,从不利用她来争宠。
光这一点,就让宁王爷对苏侧妃多了两分看重。
而且绣像纨扇之事,是他同意的,也答应了不与其竞争。
若是其他商行推出这绣像纨扇,倒也罢了,毕竟商有商道,各凭本事吃饭。
可如今却是自己府中的姨娘,为了争风吃醋,恶意降价,扰乱市场行情,最后受到影响的,却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成茵郡主。
若这事最后传了出去,让人笑话自己连个后院都摆不平,竟然让侧妃与姨娘之间的争斗,斗到了外面!
宁王爷想起前几日周姨娘诬陷莫安生一事,本就对她不喜,现在更是多了几分厌恶。
他搂着苏侧妃安慰道:“婉儿,本王知道了,明日定会给你个交待!”
第二日早朝后回来,宁王爷直接去了宁王妃的院子里。
于是在周姨娘刚刚知晓,苏侧妃的铺子里,如今大部分卖的是自己铺子里生产的绣像纨扇再加工的产品时,气都还没来得及升上来,宁王妃院子里的李嬷嬷来了。
“周姨娘,王妃找您!”李嬷嬷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哀乐。
周姨娘与阿芸上次,一个被她推倒在地,一个被她扇了一巴掌,宁王妃却对李嬷嬷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她心中暗恨,又无可奈何,以至之后看到李嬷嬷,心里无端发悚。
也不敢问是什么事,将绣像纨扇一放下,跟着李嬷嬷走了。
周姨娘到的时候,宁王妃正喝着茶,听到她拜见的声音,也不出声,继续喝着茶。
一般情况下,行礼的时候,若受礼之人不叫起,是不能站直身子的。
周姨娘在娘家的时候,倍受宠爱,嫡母想刁难也不敢刁难,因而礼啊什么的,学得虽然像模像样,却没有什么真心。
除了面对她爹娘以及周老爷子几人,对着其他人,基本都是略一行礼,不待对方发话,就直接站了起来。
如今面对宁王妃,周姨娘也没多想,像往常一般,行了礼便直了身。
刚站直身,便被李嬷嬷的厉声吓了一跳,“大胆!王妃都没叫起,你能起吗?哪里学的这种规矩?”
宁王妃低着头喝茶,眼睛没看她,嘴角却不屑地翘了翘。
周姨娘瞟一眼宁王妃,见她不出声,只得咬牙再次行礼。
等到双腿发抖,额头开始冒汗,才终于听到宁王妃悠悠道:“妹妹来了,不必多礼,起吧。”
周姨娘这才吁出一口气,正想拿出帕子擦擦汗,被李嬷嬷犀利的眼光一扫,立马暂歇了心思。
宁王妃看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今儿个中午,王爷来本王妃这,道这后院里的姨娘们太不懂规矩,责怪本王妃管教后院不力。”
周姨娘心想,这关我什么事?嘴上却不敢回话,只低着头,装出一副聆听的样子。
“王爷叫道,本王妃不敢不从。妹妹你最新进来这王府,就从妹妹新开始吧。”宁王妃道:
“从今儿个晚膳开始,就来本王妃这立规矩。”
“立规矩?立什么规矩?”周姨娘不解。
宁王妃不屑地笑了一声,“妹妹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先要从妾身开始立规矩?”周姨娘不明,又有些不甘,“妾身自问行事无一错处。”
“无一错处?你最近做的那些事,你当这府里的所有人都眼瞎了吗?”
宁王妃冷冷道,毫不留情地戳穿周姨娘,“先是让人买通魏王府下人,从一丫鬟手中买下魏王爷的香囊,用来诬陷莫安生!
再来用周氏陪嫁过来的铺子,同苏侧妃的铺子打对台,将王爷最疼爱的成茵郡主牵扯在其中不说,还让外面的人看笑话,嘲笑咱们王爷摆不平后院的女人……”
被揭穿的周姨娘,还想诋口否认,插嘴道:“妾身并没有……”
宁王妃攸地站起身,手中的茶盏大力地摔到地上。
周姨娘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碰的一声巨响,有热呼呼地液体溅到她面上,吓得她啊地一声尖叫。
宁王妃冷笑两声,气场全开,“本王妃话都未说完,何时轮到你插嘴?
怪不得王爷让本王妃好好管教,看来你在周府学的那些规矩,全都白学了!”
她提高音量,“李嬷嬷,去周姨娘院子里将她的衣衫拿几套过来,再在本王妃院子里给她安排间屋子。
从现在起,不许离开本王妃院子半步!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让她回去!”
周姨娘家里虽富贵,也见过些官家小姐太太们,可何曾见过真正的皇室贵族威仪?
宁王妃这一发怒,吓得她两股战战,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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