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夏婕鹞摇头不信。
“阿鹞姐姐要是不信,可以问糖糕她们。”李璨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婢女们,小脸上恢复一贯的软糯,方才瞬间的僵硬好像没有出现过。
夏婕鹞回头看了一眼,粉面上笑意收敛,看向李璨,眼神柔和而歉然:“连我都有了,璨妹妹怎么可能没有?
定然是太子殿下公务繁忙,给忙忘了……”
李璨弯眸笑了一下:“咱们快进去吧。”
“璨妹妹,对不起……”夏婕鹞拉着她手,一脸愧疚。
“好端端的,阿鹞姐姐同我说什么对不起?”李璨望着她眉目之间浑然天成的雍容娴雅,心中忽然一动。
其实,赵晢心里头一直是有夏婕鹞的吧?
这么多年,赵晢总是教导她要规规矩矩,要有大家闺秀的体统,不就是让她做夏婕鹞这样的人吗?
所以赵晢喜爱的,就是夏婕鹞这样端庄守礼的姑娘啊。
也是,他是太子,可不就得这样的姑娘才能站在他身旁,才能与他相配吗?
夏婕鹞的姿容、仪态都是顶好的,家世也好,还有七长公主撑腰,家里又没有兵权这样的后顾之忧,确实是做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至于夏婕鹞放不下心结……那应该都不是事儿吧。
她抿着唇瓣笑了一下,她可真是愚笨,早就该想到的,怎么今日才明白过来呢!
“你是太子殿下带大的,等于是东宫的人,好东西自然该归你。”夏婕鹞满脸歉意:“我这就让人回去,将东西取来给你……”
“阿鹞姐姐可别这样。”李璨拦住她:“我是太子殿下带大的不错,但我可不是东宫的人。
陛下之前都答应了,等我及笄礼办了,便不再受太子殿下管教了,以后我就是自由身了。
再说,我要什么吃的没有?哪里非要那蜜枣了?”
她弯着眉眼说着话儿,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仿佛真的浑不在意。
“虽说不接着受教导,但到底这么多年,情分还是在的。”夏婕鹞笑言:“太子殿下不是多次说,拿你当亲妹妹一般吗?”
李璨笑起来,垂着眸子,鸦青长睫掩住了眸底的苦涩:“还不都是因为教导我是陛下的旨意吗?
他也就是说个客套话,阿鹞姐姐可别当真。”
她说着,笑了一声,心里又酸又涩,“亲妹妹”这样的话,她是最听不得的,可笑的是她全然无法反驳。
如果真的是阿鹞姐姐做太子妃的话,那挺般配的。
夏婕鹞还待再说话。
李璨已然拽着她进了屋子:“来,坐这,我来点茶。”
她说着,朝糖糕伸手。
糖糕上前,替她脱了外袄,又仔细地拢好袖子。
李璨在茶几前坐下,糖果将茶饼连同点茶的用具一并端了上来。
她平心静气,掰了茶饼丢在茶碾中细细研磨,她垂着长睫盯着自个儿手中的动作,看着心无旁骛,专心致志。
她手死死攥着茶碾的把手,在心中告诉自己,绝不能不能叫夏婕鹞看出端倪来。
夏婕鹞确实配得上赵晢,她也希望他们好,毕竟他们二人待她都很好。
好容易捱到夏婕鹞起身告辞,李璨站在廊下,目送着她出了院门,而后腿下一软,往后踉跄了一步。
糖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姑娘,您怎么了?”
“姑娘,没事吧?”糖糕上前帮忙扶着,满眼关切。
她行事沉稳,心思也细腻,对于李璨为何如此,多少是有点数的。
“扶我进去,我想歇会儿。”李璨声音有些微弱,浑身使不上力气。
几人伺候李璨上床躺着了。
张嬷嬷放下床幔,回头见糖糕正征寻地望着她,她挥了挥手指了指外头,一众人无声地退了出去。
李璨翻了个身,看着床里侧,心里头闷得几乎窒息,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揪着被角,双眸无神地盯着床里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糖糕小心翼翼地唤她起来用晚饭。
“我倦了。”李璨阖上了眸子,疲惫来得突然,铺天盖地的,她似乎在一瞬间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似乎极为漫长,睡醒时,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浑身酸痛无力。
耳边传来大伯母说话的声音,接话的似乎是徐景。
她累极了,眼皮沉得厉害,只来得及想到自己好像是生病了,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身上的酸痛褪去了许多,口中有点苦涩。
眼前是淡青色的软烟罗帐顶,这帐顶和好像赵晢寝殿的帐顶好像啊……她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不是像,这里就是赵晢的寝殿啊!
她转过小脑袋往边上瞧,不明白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晢半倚在她身侧,阖目打盹儿,手侧放着一本翻开的书。
李璨惊讶得睁大眸子,赵晢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难道说她已经昏睡好几日了?
赵晢眼下有淡淡青黑,下巴上冒出来点点胡茬,看起来很疲惫。
她凑近了,贪恋地看了他许久,一直到眼睛都酸涩了,才移开目光。
她轻轻咳了一声,这时候才察觉嗓子干干涩涩的有些疼,口中也苦苦的,她缓缓撑着坐起身来,想下床去倒些水喝。
她瞧了瞧床边,盘算着从哪里下床去不会吵醒赵晢。
“醒了?”
不料,她还未站起身,耳畔便传来赵晢有点低哑的声音。
“嗯,我渴了……”李璨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没有看他。
她也不知为何,一听他声音便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险些落下泪来。
赵晢不曾言语,起身给她倒水去了。
李璨赶忙擦了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赵晢喂给她一颗丸药,又喂了她水,取了一颗乳球狮子糖喂给她。
李璨乖乖张嘴,含了糖。
赵晢伸手探她额头,低声询问:“身子可还有不适?”
“没有了。”李璨轻轻摇了摇头,往后让了让,躲开他的手,终于酝酿好情绪抬眸看了他一眼:“我睡了很久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晢手在半空中僵了僵,收了回去:“你睡了快三日,我昨日回来的。”
“元宵节过了?”李璨想起来问。
“嗯,昨日。”赵晢点头。
李璨怅然若失,她还想着元宵节去集市上看花灯的呢,没想到就这么错过了。
“给你预备的。”赵晢转身,提了一只花灯来。
是红彤彤的鲤鱼花灯,做工精致,纹路精美,看着很是讨喜。
“嗯。”李璨看了一眼,点了点小脑袋。
她知道,这个时候该欢喜,可她做不到强颜欢笑。
在旁的任何人面前,她都可以将神情拿捏得恰到好处,唯独在赵晢跟前,她装不出。
赵晢微微拧眉,搁下花灯。
李璨抢着先开口了:“泽昱哥哥,这次去莱州顺利吗?事情可办妥了?”
她怕赵晢问她怎么,她回答不上来。
赵晢真与夏婕鹞在一道,她应该祝福,两个人都对她有恩,她不该有丝毫别的想法。
如何是别的任何姑娘,她都可以生出嫉妒之心。
可对夏婕鹞不能,夏婕鹞替她挡过刀,手上留下了终身的残疾,她若是嫉恨夏婕鹞,还能算是个人吗?
何况,瞧如今的蛛丝马迹,夏婕鹞对赵晢并无情意,先动心的人是赵晢啊,那她更不该嫉妒。
怨就怨她自己不争气,跟着赵晢这么多年,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却什么也没能得着。
“一切都好。”赵晢走到床沿处站着,垂眸看她。
李璨叫他看得不自在,没话找话说:“吴大将军要回来了,大军将领要换人,你都知道了吧?”
“父皇封了诸司副使刘慎训为抚远大将军,去接替吴替之职。”赵晢淡淡道。
“哦。”李璨垂下眸子,小声道:“这样快吗?
那你要留意些了,岐王好像想要拉拢他。”
“李璨。”赵晢在床沿处坐下,牵过她细白绵软的小手:“徐景说你是郁结在心,才会昏睡,我不在家中时,你遇上什么事了?”
“我没怎么。”李璨抬头,清澈的眸底划过几许慌张,看着赵晢,心中有万分不舍。
明明前几日,她才想好了在赵晢成亲前,天天赖着他的。
可这么快就叫她知道了赵晢的心上人是谁,她要是再纠缠赵晢,是不是就对不起夏婕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