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晢端着汤药,捏着银匙轻搅,缓步行至床前。
李璨望着他走近,眼尾微红,下意识的往后躲。
无论她告诉自己多少次,往后不必怕赵晢了,但一见他,却还是近乎本能的害怕,赵晢对她简直是血脉压制。
她小的时候,叫贺氏惯坏了。
若是有一个不顺她的意,便要哭闹,使性子,摔东西。
而贺氏不仅不阻止她,还滋长她道“七姐儿不高兴了,摔些东西也没什么的,左右咱们七姐儿有的是银子”。
后来,赵晢教导她,有话要好好说,不许胡乱使性子,更不许摔东西。
若有违背,便要打她手心的,也确实打过好几回。
这些年,她改了。
除了上回周羡如抢她的兔子灯,她摔了一次之外,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发脾气了。
赵晢在床沿处坐下,抬眸望她。
“你,你又要打我是不是?”李璨转过小脸看着床里侧,一咬牙将小手伸了出来:“你要打便打,打完放我回家。”
不就是挨打吗?
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这么多年,赵晢眼睁睁看着她认贼做母,赵晢对她连陌生人都不如。
挨了这顿打回家去,她以后就一辈子也不来东宫了。
手上一重,是赵晢将药碗放在了她手心。
他语气淡淡:“不烫了,用了。”
李璨看着那大半碗褐色的汤药,怔了片刻:“我用了,能回家吗?”
“嗯。”赵晢颔首应了。
李璨仰着小脑袋,想将汤药一饮而尽。
可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喝到一半时,她便苦的想吐,眼泪顺着小脸直往下滚。
她从小就不肯吃汤药,从前病了,都是赵晢看着她,一口汤药一口蜜糖水,这样的一碗汤药要吃小半个时辰。
她想着过往,将剩下的半碗汤药硬灌进了口中的。
“我喝完了。”她强忍着口中的苦涩与胃间翻滚的呕吐欲,一只手擦眼泪,另一只手将空碗对着赵晢。
赵晢接过碗,取了一颗乳球狮子糖喂到她唇边。
李璨偏过小脑袋躲过了,眼尾红红:“请殿下先出去,我要起身了。”
太苦了,她快要抑制不住胃中的翻滚了。
赵晢不言语,修长冷白的手捏住她下巴,将糖喂进她口中。
下一刻,李璨便欲将糖吐出来。
以后再好吃的糖,只要是赵晢给的,她便不吃。
“不许吐。”赵晢眸色清冽,语气泠泠。
李璨红着眼圈瞥过小脑袋,不看他。
乳球狮子糖特有的香甜在舌尖化开,缓缓的驱走了口中的苦涩,顺着喉头往下,也抑制住了她胃中的翻滚。
“回去打算如何做?”赵晢问她。
“见机行事。”李璨垂眸,卷翘的长睫轻颤如蝶翼。
她本想说“与你无关”,但怕说出来,赵晢不放她走。
赵晢淡淡望着她,似乎对这四个字不甚满意。
李璨又换了四个字:“徐徐图之。”
“说细些。”赵晢道。
李璨克制住心中的烦躁,小眉头微蹙,不情不愿的开口:“贺氏掌家多年,根深蒂固。
我若是直来直去,硬与她作对,必然打草惊蛇,想再动他们难于上青天。
他们有母子四人,而我只有一人,我打算逐个击破。
姜是老的辣,贺氏自然是最厉害的,所以放到最后。”
赵晢平日教她策略,常会将许多事如此细剖,讲与她听。
每回赵晢要她“说细些”,便是在考究她。
“打算由谁入手?”赵晢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