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听了信,连衣裙都不曾来得及换,便匆匆去了大伯母的碧梧院。
“七姑娘来了。”
有婢女高声通传。
李璨进了里间,上前行礼:“祖母,大伯母。”
大伯母林淑宜乃是宁安候府的嫡女,也是正经的世族大家之女,人如其名,温婉贤淑,只一样不好,便是身子孱弱。
李璨年幼时,她身子还是康健的,后来病了一场,但早几年还好一些,时常能起身,也去李老夫人院中问安。
这两年,越发的不如从前了,尤其是换季时,十日倒有八日缠绵于病榻之间。
林氏膝下只得两子,为靖安侯府的长子与次子,一个十八,一个十七,皆已随父在军中历练。
她膝下无女,一直将李璨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心儿来了。”林氏靠在床头,含笑朝她抬手:“来,到大伯母这来。”
李璨的小名便叫“心儿”,是落地后她娘起的。
她笑的温婉,眼神慈和,只是面色蜡黄,一瞧便知身子虚弱的厉害。
“大伯母。”李璨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心儿才从东宫回来吗?”李老夫人怕她真哭出来,引得林氏伤心,忙寻着话儿问她。
她已过花甲之年,两鬓斑白,额上压着松花色镶珠团绣抹额,一身蓝灰色黑边圆领薄袄,外罩着深色的鹤氅,目色慈爱和善,言行间却有大家老夫人的华贵与威严。
“嗯。”李璨点头,乖巧的坐在床沿上询问:“大伯母,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我请徐院正来给您瞧一瞧好不好?”
“不用。”林氏牵着她的手笑道:“你是在东宫,沾了太子殿下的光。
大伯母这身份,哪里担得起徐院正问脉?”
“请他来,我多给他些银子就是了。”李璨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凤眸,说的认真。
“不用,这都是积年的老毛病了,不打紧的,娘和心儿都不用担心我。”林氏笑道:“硌出来的应当也是坏血,我心里这会儿好受多了。”
“许是如此,不过,还是要请大夫来看一看。”李老夫人笑的勉强。
她在心中悄悄叹气,大儿媳妇这身子,只怕是好不了了。
“老夫人,大夫人,姑娘,二夫人来了。”
有婢女通传。
“快请弟妹进来。”林氏撑起身子。
李璨忙取过软枕,垫在她后腰处。
“咱们心儿就是贴心。”林氏慈爱的抚了抚她的小脸:“要是你大哥二哥,可没这么贴心的。”
“要不怎么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呢。”李老夫人跟着笑言。
“娘,大嫂。”
贺氏踏进门来,屈膝行礼。
“来坐吧。”李老夫人淡淡招呼她。
当初,李老夫人是不同意贺氏进门的。
但拗不过李诚坚持,且贺氏又生下了儿子李术,便也就点头了。
这么些年,她对贺氏,说不上多亲热,也说不上多厌恶,只瞧她照应李璨起居尚可,算是慢慢接纳了。
但也只是接纳而已。
“大嫂觉得怎么样?”贺氏含笑,上前询问。
她穿戴整齐,端庄大方,保养得当,气色极佳,站在床前与病恹恹的林氏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已然无碍,劳烦弟妹挂怀了。”林氏摆摆手。
她是个好性子,对贺氏也是寻常心看待,要说交心是没有深交的,但贺氏既然进了门,又带来了三个孩子,她还是打心底里将贺氏当成家人的。
“大嫂说的哪里话,我来瞧大嫂,那不是应当的吗?”贺氏说着,自袖中取出一个手指粗细的白瓷盖瓶:“大嫂的这处的固神丹该快用完了吧?
这是我前些日子托人买的,今儿个早上才到,正巧这会儿过来,便带来了。”
“有劳你了。”林氏含笑接过:“七八年了,一直劳烦你替我操心这固神丹,真是过意不去。”
“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族里自然有人去观里求,大嫂同我就不必这样客气了。”贺氏笑着在圈椅上落座:“只要大嫂吃了身上能好受些,就都值得。”
她娘家贺氏一族老家在汉阳,汉阳的龙泉山上有一个十分有名的道观,名唤长春观。
这固神丹,便是贺家族人去长春观求来的。
李璨听着她们妯娌二人说话,好像忽然抓住了什么,心“砰砰砰”直跳起来!
七八年,不错,大伯母吃这个固神丹确实七八年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大伯母的身子才开始逐渐孱弱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