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的秋天,枫叶落了满街,处处透着慵懒与墨色古意。
临近傍晚,敬仪书院散了学,世家贵女们纷纷步出大门,上了各府的马车回府。
年仅十二岁的薛宝璋,生着一张圆润小脸,穿与其他贵女们同样的浅蓝色学子服,怀抱两本书,眉眼弯弯地站在枫树下。
对面的男子学堂也散了学,无数贵公子勾肩搭背呼啦涌出来,在看见那枫树下站着的小姑娘时,纷纷红了脸,急忙整了整衣衫,状似斯文内敛地走向各自的骏马。
却还不忘在走路时,悄悄去偷窥薛宝璋。
她生得美,气质也美。
那是一种雍容典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是那些青涩小姑娘学不来的。
薛宝璋保持着甜美的微笑,冷不防背后传来嘲讽稚嫩的声音:“薛姐姐,你又站在这里勾引男人!”
她微微侧目,来者身材高挑,五官艳丽,正是谢昭。
她微笑,“这话可不是世家贵女能说出口的。谢妹妹,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这修身慎言,都是第一要紧事。”
“哼,”谢昭冷笑,“对面那些男人又听不见你这番话,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贤惠?”
两人正斗着,对面忽然响起嘈杂声。
她们望过去,只见身着霜白锦袍的美少年,正被前后簇拥着步出学堂。
他容颜如皎月,一双狭长凤眸潋滟尽天地间所有艳色,微微一笑倾倒众生,天赐的容貌,堪称上苍最得意的杰作。
他扫了眼对街的两个女孩儿,在看见她们呼吸一滞后,唇角轻勾,潇洒地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谢昭捧住滚烫的面颊,“薛姐姐你看见没有,宣王殿下刚刚对我笑了!”
薛宝璋挑眉,淡淡道:“怕未必是对你笑。”
“啧,薛姐姐自诩是女子典范,怎的这就沉不住气了?”谢昭语带嘲讽,“果然什么贤良淑德都是装出来的吧?薛宝璋,你活得不累吗?”
“你懂什么?”薛宝璋看见自己兄长赶着马车过来,不再理会谢昭,抬步离去。
她自幼就立志做皇后,所以随时随地都以皇后的教养约束自己。
要端庄,要从容,要笑不露齿。
要才华横溢,要精于人心。
她努力学习这些,直到把自己彻底炼化成这样一个精致的女人。
直到自己也以为,自己果真是这般好的女人。
然而这份自信与雍容,却在十四岁那年,尽数崩塌。
因为皇上突然下旨,赐婚宣王与谢昭。
可宣王是将来的皇帝,他若娶了谢昭,谢昭就是皇后,她薛宝璋算什么呢?!
她不懂,明明相府势力远超谢府,她的美貌与才华也皆都不输谢昭,可为什么最后成为宣王妃的人,却是那个贱人?!
那场赐婚的花宴,她喝得半醉,在无人的游廊堵住君舒影,红着眼圈问道:“为什么不是我?”
明明她付出的,比谢昭付出的更多……
她每天都会掐算着宣王进学堂的时间,与他擦肩而过,让他每天都能看见她,以至于彻底记住她。
她利用薛家暗卫,搜集他所有的癖好,再以兄长的名义,送给他他喜欢的那些东西。
难道她做的这些,还不够吗?!
君舒影闲散地倚在廊柱上,随手掐了廊外一朵牡丹赏玩,“娶你或者娶她,于本王而言,一点区别都没有……”
“可是,薛宝璋,你聪明外露,自以为能算计人心,殊不知那愚蠢的模样,尽被旁人看在眼里。你是不是觉得你付出了很多?可惜,你付出再多,都不是为我这个人而付出。你只是,在为你自己的前程付出,你只感动了你自己。”
“你这样的女人,不会有人爱的。比起你,本王宁愿娶谢昭那个蠢货。”
他淡漠离去。
薛宝璋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跪坐在地,捂脸痛哭。
十四年来,她所有的脸面都丢在了这里,被那个叫君舒影的男人,狠狠践踏……
心中渐渐生出浓烈仇恨,她立志要嫁给另一位王爷,辅佐他登上皇位,将君舒影和谢昭通通踩在脚下!
而没过几年,君天澜就回来了。
于她而言,仿佛雪中送炭一般。
虽然看不起他,可他终究是皇后嫡出,比起其他皇子,更能名正言顺地登基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