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
眼见着还有两日就是除夕,嬷嬷们都加紧排练歌舞,务必确保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沈妙言因为生得美,所以即便是晚进宫、资历不足,也依旧被安排进了舞姬之中,还是最醒目的领舞。
那夜君天澜的疯狂历历在目,好在有百媚生这味奇药,泡过两次之后,肌骨的伤口皆都痊愈如常。
露天的宽大训练场中,她身着淡金色薄纱舞裙,在一众舞姬的衬托下折腰而舞,宽袖与裙摆翻飞,犹如从九天之上飞落下来的一只金蝶。
乐声已近尾音。
旋转,旋转……
足足旋转了七千两百度,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才收舞。
清寒的小脸,在冬雪之中,透着厌世情绪,却又从玉质般的肌骨里,生出不经意的妩媚,宛如盛开在白骨上的玫瑰,危险,妩媚,带着绝情绝爱的禁欲之美。
足以叫任何见了她的男人,难掩心动。
教坊司中地位最高的三个嬷嬷,就站在高阁之上,静静欣赏完了这场舞。
她们望着沈妙言离开那群舞姬,她额间一点朱砂,赤脚走在雪地中,一步一摇曳,一步一生莲,连纤纤玉手不经意撩起长发的弧度,都透着倾尽天下的妖娆和媚态。
直叫四周路过的宫女与内侍,都看直了眼。
百媚生,百媚生,这才是天上人间,真正百媚横生的尤物!
沈妙言漠然仰头,对她们脸上或惊喜或激动的神情,半分反应都没有。
她回到闺房,自己烧了一壶热水倒进盆中,又小心翼翼兑了些凉水,这才把双脚泡进去。
她低着头,因为天冷,所以双脚的颜色是惨白的。
她又摸了摸手臂与腰肢,琥珀色瞳眸透着薄凉。
这几日为了练舞,但凡她哪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那群嬷嬷就会拿针扎她,既不留下伤口,又叫她知晓厉害。
说起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自打那夜过后,教坊司里,所有人都变着法儿地欺负她,克扣她的饭食,故意把她的舞裙划拉破叫她挨嬷嬷们的骂。
她想着,弯腰揉了揉双脚。
不过,无论受怎样的欺负,无论陷入怎样的绝境,她都想要活下去。
她要离开这座囚笼,离开那个男人,带着小雨点和鳐鳐,回他们温暖的家!
她忍不住酸了鼻子,抬袖擦了擦泪花,小脸清寒而坚定。
洗完脚,她穿上唯一一双绣花鞋,这鞋也不知是谁留下的,破的不成样,被她捡了来,虽稍稍有些挤脚,可到底比光脚要暖和。
她又拿起搭在床头的薄袄,爱惜地穿上。
教坊司的姑娘,常年赤脚穿薄纱舞裙,她本也是这般,只是那日和王静姝去大堂吃饭时,看见有管事嬷嬷丢弃了一个包袱,她们两个捡来翻开,里头正好装着两件破旧的灰褐色薄袄子。
虽破旧,好歹也能遮挡风寒。
她收拾好,才起身去往饭堂。
谁知刚出门,就看见好多歌姬舞姬以及宫女们,兴奋地拎着裙摆往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