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是最诡异之处。
四大高手交战期间,出现一柄没有任何剑气却能在半空中飞行的小剑……除了傀儡道,魏老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而这座皇宫里,与傀儡道相关的人,只有一个——道宗莫翛然。
魏老选择了撤掌。
他能活到现在,自然懂得进退。虽然不知道莫翛然为什么这么做,但天地鉴、傀儡道和灵教、南虞朝廷这个层面的关系,不是他能掺和的,他也没有这个心思。
已经做好了硬挨一掌的裴元瑾没想到他会中途收手,他趁机跳出三人合围圈,长剑指地,严阵以待,一柄鸡血石小剑跟着他飞了过来,就停在他的面前,体积不大,但那凶猛中犹带十分可爱的架势,和它主人如出一辙。
他目光不由望向被禁军团团围住的傅希言。
刚刚傅希言分神,用驱物术发出一柄鸡血小剑解了裴元瑾之围后,处境便越发艰难了。而四周的禁军正在源源不断地闻讯赶来,福宁宫前的这片空地已经快人满为患了。
傅希言甚至会很天真地想,自己要是躲到地上的石缝里,这些人会不会就此变成无头苍蝇,嗡嗡嗡地乱成一团,然后造成踩踏事件。
想着,他就试了试。
并不是真的躲到石缝,低到尘埃,而是矮着身子,像一颗球一样在众人脚边转来转去。
很显然,这群禁军如果去前世踢足球,定然也会被观众大嘘特嘘,贬低其粗糙的脚法,至少傅希言穿梭了一会儿,只挨了两脚,那还是对方无心之失——如果认真踢,绝对不是这个结果。
他这边利用大家视野盲区,找到了生存之道,裴元瑾那边也轻松了许多,因为魏老投鼠忌器,三人联手的威力大打折扣,裴元瑾赤龙王开路,竟似要将福宁宫翻遍了。
忽然,在偏殿一处用来休憩的小室发出了花瓶碎裂的声音,声音隔着门窗,在一堆喊打喊杀的刀光剑影中并不起眼,却是裴元瑾等待已久的信号。
他猛然跃起,闭目再睁时,双目已然赤红,浑身浴火,连赤龙王也燃起熊熊火焰。在
黑压压的人群中,他就如火神一般耀目。
接下来的一瞬间,他挥出十八剑,几乎同时朝着十八路劈落。
魏老等三人离得最近,躲得最快,而不远处的禁军因为围捕傅希言,人与人之间站得较近,躲避不及的禁军不但为剑气所伤,伤口还发出了焦黑的炭烤味。
十八剑,开出十八条道,道上哀嚎四起。
傅希言趁机冲出包围,直扑裴元瑾所在。
裴元瑾伸出手,将人拽了一下,抱在怀中,朝着那打碎花瓶的小室冲刺。
他们逃离的方向让魏老等三人都愣了下,因为他们很清楚的知道,皇帝昨晚并没有睡在那里。所以,裴元瑾和傅希言去那里做什么?
给他们一个机会将房间团团围住吗?
带着这份疑惑,三人并没有追得很紧,等傅希言和裴元瑾两人都冲入房间,甚至还关上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靠拢。
落后一步的副统领快步冲上来,怒问:“为何不阻止?”
禁军统领已经习惯副手这种没大没小的说话方式了,淡定地说:“把这里团团围住,我去请示陛下,能否放一把火,把他们烧出来。”
“此法甚好。”魏老一边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戒备周围,他实在很怕傀儡道那位会突然反水,出手救人。
禁军统领转身去请示皇帝,小金子一路跟着还有些期待地说:“也不知道裴元瑾的极阳圣体耐不耐烧。”
他的这个问题……
恐怕一时三刻是无法得到印证了。
事实上,他们冲入小室后,关门这个动作是由小樟完成的。
小室里,破碎的花瓶边,皇帝平日小憩的卧榻已经被翻开床板,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几人鱼贯而下,然后将密道入口复原。
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脸冷漠地站在潜龙组诸人中间的小皇帝。
还有两张陌生面孔,也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只用表情显露着此时内心的愤怒与憋闷。
傅希言见到秦效勋,胸中提起的这口气才算放下一半:“人已经到手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出去了。”
秦效勋冷笑:“你们就算能靠着密道走出皇宫,也走不出南虞!”
傅希言不理他,称赞起潜龙组和栖凤组来,这次行动的关键,其实就是他们能够在密道里堵住皇帝,完成这一步,计划才成功了一大半。
潜龙组和栖凤组成员却不敢居功。
与在外面吸引火力,最终将皇帝吓得躲进密道的裴元瑾和傅希言相比,他们所作所为实在微不足道,而且,知道这条南虞皇宫初建时就挖通的地道才是关键的一环,功臣当属应赫。
不得不说,尽管裴元瑾一开始对应赫不太满意,简直有些看不起,可在临安城里待了这段时间,却发现他实在是个打探消息的人才,执掌风部也算是人尽其才。
先前就是他打探出皇帝不断敦促刑部送犯人去新城,使裴元瑾确信秦效勋不但没有和乌玄音翻脸,而且还暗中相助。如今不但将他们偷偷送入皇宫,还准确地道出地道所在,可说居功至伟。
几个人脚下没停步,嘴上没停话。
小桑问题尤其的多:“少主和少夫人来得好快,寿总管是不是把莫翛然、宋旗云都引走了?”在他的认知里,两人中但凡有一个在皇宫,此行都不可能这么顺利。
傅希言眼珠子一转:“莫翛然在,还替我们指了方向。”
小桑说:“咦?他不是和南虞灵教一伙的吗?不过他现在掌管天地鉴,我们储仙宫一向和天地鉴很好的,看来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嘛。”
秦效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似乎并不相信他的挑拨离间,可傅希言相信,他的心底绝对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淡定从容,说不定已
经开始小人咆哮了。
傅希言想着,便忍不住想笑。小桑的忽悠能力实在不下于自己,让他藏身黑暗,实在是有些浪费天赋。
小桑说:“不过最最厉害的还是少主和少夫人联手,吓得皇帝直接逃进了密道。”
其实这一步看似冒险,但经过一通分析,成功率并不低。
首先是确定皇帝今晚的行踪,所谓狡兔三窟,皇帝也有可能住到别的宫殿去,还是应赫硬着头皮表示,可能性不太大,禁军布防是经过严密计算的,重新调整需要花费时间,而应赫有自信,只要他们调整,他就一定能听到风声。而皇帝也不可能采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法,万一知道他真实行踪的人里出现叛徒,他身处薄弱安防,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就是将人逼进密道。
裴元瑾大肆破坏建筑,看似找人,其实是像驱赶耗子一样,将皇帝赶到洞穴里。
这一点傅希言也有一定的把握。毕竟前世就有听到风吹草动,总统躲入地下室的真实新闻,由此可见,领袖遇到危险时心态应该差不多。
紧接着,就是小桑他们以花瓶为信号,接应裴元瑾和傅希言后退。
当然,促使他们敢放手一搏,完成这一系列计划的关键在于两点,第一,乌玄音离开了,第二,他们还有一张底牌在手。
一旦计划失败,他们至多是回到原点,去西湖边继续窝着。
幸好,不负所望。
他们这边欢欣鼓舞,秦效勋的脸色却极其不好看。
从只字片语,他已经拼凑出了这次行动的真相。毫无疑问,最大败笔就是他将身边的高手都派出去,自己带着两个绝对忠心的人躲入了密道。
他当时选择这么做,自然有他自己充分的理由。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当时坚信这条密道不可能外泄。
其次,身边两个金刚巅峰的高手是他父亲一手栽培,绝对忠心不二,他们的身手对付普通刺客已经绰绰有余。
最后,也是促使他做出决定的主要原因——他并不信任灵教。
建立新城虽然是南虞皇室亲口答应的,但灵教一开始并没有坦言告之其用法,是在乌玄音帮助自己即位之后,班轻语才吐露真相,当时金陵、新城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木已成舟,他答不答应都没有区别了。
另外,外界传说不假,班轻语和乌玄音的确不和。世人都以为乌玄音是沉迷情爱,才放手教务,却不知早在他们认识之前,乌玄音已经被班轻语排挤为灵教边缘人了。
班轻语野心勃勃,无意扶持南虞正统,灵教最初的立场并不是帮他,而是想要左右逢源,造成南虞内部对立,使自己渔翁得利的局面。
之后,全靠乌玄音不顾身体,在关键时刻悍然出手,杀死摄政王,震慑叛军,造成灵教站在他这边的假象,才使班轻语不得不与榕城分割。
可他与班轻语的明争暗斗并没有结束。
那张白泽谍网,天下人都以为是南虞朝廷的手笔,其实不然,这完全是由灵教亲手打造的,他根本沾染不到半分。
所以秦效勋上位后不久,就以打击北周朝廷为名,借着江陵知府暴露,将这张谍网捅了出去。
如此种种,也就难怪他在遇袭的第一时间就将小金子和魏老派了出去,因为他必须提防班轻语会浑水摸鱼杀了他,嫁祸给储仙宫,彻底搅乱南虞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