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鹿清突破武王,仰赖傅希言的引导,欠他人情;二来,有湖北巡抚撑腰,储仙宫就有了官方背景,算是互惠互利。
傅辅皱眉:“你不是天地鉴主吗?为什么还要用储仙宫的人?”
因为天地鉴没人了。
傅希言没好气地说:“那要不我把宋旗云从坟里叫起来?”
傅辅说:“宋大先生好歹也是老鉴主的首徒,也算你的师兄,你对他客气点!”
“他是诡影组织首领。”傅希言说完,见傅辅一脸震惊,后知后觉地问,“我刚刚没说吗?哦,对了,他回华蓥山之前,还来过一趟江城……他没对我们家做什么吧?”
傅辅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想到天地鉴的水都这么深。
他牙疼地问:“他可能会对我们做什么?”
傅希言说:“家里最近有没
有出什么事?或者,有没有什么人突然怪怪的?”
傅辅认真地想了想:“哦,上上个月意外死了两个老仆。一个喝酒喝死的,一个是脚底打滑,摔死的。”
傅希言心中一凛:“他们做什么?”
“一个看门,一个洒扫。”
父子俩研究了半天,也不明白这两个服务二十来年的老仆人为何突然死去,那个曾在江城停留的宋大先生又在这里做了什么,或者说,对这两个老仆做了什么。
不过大晚上的,实在不适合无止境地纠缠于一个无解的问题。
傅希言沉默了一会儿道:“母亲、大哥那里,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傅辅说:“为何非要说?”
傅希言一愣。
傅辅冷哼:“你如今是天地鉴主,储仙宫未来的少夫人,以后少不得有事托你去办。若是揭穿了身世,以后使唤起你来,总不如现在方便!”
傅希言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傅辅黑着脸问:“笑什么?”
傅希言伸出大拇指:“不愧是我爹,果然足智多谋,深谋远虑,远见卓识,卓尔不群……”
“够了够了。”傅辅挥手打断了他的逢迎拍马,“不过这个事情我会和你二叔说的。他还在江陵,跟着刘坦渡。”
傅希言点点头,嘴欠地说:“应该的,毕竟他也是我爹。”
闹得傅辅忍不住又要敲他脑袋。
傅希言只好伸着脖子任他敲来敲去。
傅辅拍爽了,才恩赐般地挥手:“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体内的饕餮蛊还是要尽快弄掉。”他现在对莫翛然忌讳到了极点,自然不希望有这么一个东西在儿子身体里藏着。
傅希言频频点头。
傅辅睨了他一眼:“还不走。”
“爹。”傅希言轻唤了一声,傅辅正要不耐烦地问“干嘛”,双脚就离地而起,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傅希言激动地抱着他转了一圈,想要表达内心的兴奋与欢愉,然后就听“砰”的、大腿撞桌腿的声音,与傅辅痛呼几乎不分前后的响起。
……
傅希言讪讪地将人放下,乖乖地立定站好。
一个熟悉暴栗子袭来!
“老子今天不打你有鬼了!”
新任天地鉴主和储仙宫少主抵达的消息,很快就随着鸟儿的翅膀,拍遍了整个江城。傅府家的门槛继傅辅上任之后,又一次差点被人踏破。
不过这次,傅夫人礼貌地拒绝了所有人的拜访。
因为就在今天上午,傅希言就要进行手术。
麻沸散已经请城里最知名的大夫准备好了,但主刀的是裴元瑾。毕竟,饕餮蛊是江湖奇物,未必没有攻击力。
手术前,傅辅领着家人过来,对病人进行了诚挚的慰问。
傅礼安说手术后会送他几本奇书。
傅希言:“……”确认过眼神,就是小黄本。
傅夏清说会给他准备好白粥。
傅希言:“……”以地鉴强悍的复原能力,倒也不必喝粥。
傅晨省说等他好了自己就陪他踢毽子。
傅希言:“……”谁陪谁你心里没点数吗?
傅夫人说今年的分红已经准备好了,等他做完手术就给他。
傅希言:“……”其实,现在给也是可以的,他想揣着银票做手术。
轮到傅辅,还没来得及开口,傅希言就率先提问:“爹,您腿没事吧?”然后他又吃了一顿暴栗子。
傅希言:“……”这不见外的态度,不是亲爹胜似亲爹啊!
几个姨娘送了他街头买来的护身符,据说可以保佑人刀枪不
入,十分灵验。
傅希言:“……”要做手术,还是让刀入一下吧。
等他们这轮看完,傅希言都有点饿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要不,我们吃完午饭再开刀吧。”
傅辅说:“长痛不如短痛!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四哥,你要是下午开刀,我还要想新的话安慰你。”傅晨省忧愁地皱着小脸蛋,似乎在说,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要找小孩麻烦。
傅希言:“……行吧。”
傅希言脱掉外衣,往床上一躺,傅家人都鱼贯而出,只留下裴元瑾捧着麻沸散和酒在床边等着。
裴少主的仪态放在别处,就是玉树临风,可在产房……啊呸,手术室里,就有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让傅希言十分不自在。
他不安地动了动:“你动手前,我们先开个手术会议吧……咕,咳,咕噜噜……”
麻沸散佐酒,滋味不常有。
傅希言舔了舔嘴角的酒滴:“不知道麻药多久起效。”
裴元瑾戳了戳他的肚皮,傅希言痒得弓起身:“还没,早着呢,别急。你先说你的手术思路。”
裴元瑾拿着傅希言那把“风铃”,在他肚皮上比了一下:“先将肚皮割开,然后把真元割开,然后……”
“可以了可以了。”傅希言觉得这酒有些上头,让他不是很想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还是去梦里面和周公踢毽子吧。
裴元瑾又戳了戳的肚皮,见傅希言的动作有些迟缓,知道药效差不多了,伸手将人放平,然后提起了刀。
虽然在脑内模拟过许多遍动手的情形,可是真的付诸于行动,裴元瑾还是感觉到了自己一往无前中一抹隐藏的不确定。
他与父亲讨论武道时,曾对自己的一往无前充满自信。他的目标是武道至高,是武神之上的玄奥境界,为此,他披荆斩棘,履险如夷,孤身挑战更高境界的高手而临危不惧。胆气是方方面面的,有的人泰山崩于前晏然自若,却怕高;有的人遇到毒蛇面不改色,却怕猫……人这一生会遇到千千万万的情况,要真正一往无前,就要没有弱点。
裴元瑾的弱点自然很明显。
他握着匕首的瞬间,不仅是在做一场手术,更是在进行一场自我的心境淬炼。
刀刃终于切开了皮肤,他正要往真元探去,却发现切开的皮肤在地鉴的作用下,缓缓愈合了。
裴元瑾将匕首□□,不过须臾,傅希言腹部已经恢复如初。
第二次动刀,裴元瑾专注了许多,下刀也迅捷了许多,几乎是切开皮肤的同时,已经割开真元,仿佛预知到了危险,饕餮蛊发出激烈的惨叫声。
傅希言从朦朦胧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饕餮蛊突然从真元钻出来,顺着他的经脉,朝着心脏的方向冲去。
这时候就体现出主刀人是武王级高手的好处了,若是普通大夫,此时大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饕餮蛊逃走,伤口愈合,而裴元瑾则在它逃跑的瞬间,就判断出了它的方向和落点,飞快出手,一刀子扎在傅希言经脉某处,只听饕餮蛊发出一声惨叫,裴元瑾刚收刀,一股巨大的,浩瀚如海的真气从饕餮蛊喷涌而出,顺着经脉横冲直撞。
麻沸散的药效随着真气的运行排出体外,傅希言身体很快恢复知觉,那汹涌的真气几乎要将他的经脉撑破。
他盘膝坐起,引导真气游走大周天。
关键时刻,额头蓝色的T已然亮起,一道红光从经脉逆行而上,直接钻入脑中——
天鉴地鉴合二为一。
傅希言的额头在蓝色的T之后,又多了一个红色的⊥,两者合并,变成了上下两横相连的罗马数字“Ⅱ”的紫色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