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片方和另外几名资方代表饶有兴味的看着洛岫。洛岫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窃喜,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辛苦钻研了一个月,他对角色的理解和改动显然引起了电影主创团队的注意。
“我是从学长那里拿到试镜剧本的。虽然只是其中一个片段,但是我非常喜欢这个角色。所以我凭自己的想象,给这个角色写了一份十万字的人物小传……”洛岫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笔记,显然就是他这一个月辛苦努力的成果。
当着所有面试官的面,洛岫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没有注意到裴晋桉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幽深。
只从洛岫这一个动作,裴晋桉就能发现洛岫对于演员这份职业的执着,绝对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可有可无。那么事情就变得有趣了。既然洛岫这么在意演员这个职业,为什么那天晚上要撒谎?
唯一的解释就是洛岫不想加入星桉影视。可是洛岫又在文酌煜的面前对星桉影视推崇备至,竭力撺掇文酌煜加入星桉影视的迫切心情连裴晋桉这个外人都注意到了。
所以又是什么原因促使洛岫那么想让文酌煜加入星桉影视,而他自己又对星桉影视避之唯恐不及呢?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答案就变得非常简单了——洛岫知道星桉影视的某些秘密。这些秘密让他对星桉影视敬而远之的同时,还想用撺掇文酌煜签约星桉影视这个举动坑文酌煜一把。
那么问题又出现了。是谁把星桉影视的秘密告诉了洛岫?
这种丑闻,参与其中的人必定讳莫如深。就算嘴巴再大的知情人,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这种机密事情告诉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学生。再联想一下洛岫竟然在剧组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了《谋杀》的完整剧本……
裴晋桉的食指微动,轻轻敲打着桌面。他对隐藏在洛岫背后的那个人产生了好奇。
想到这里,裴晋桉微微一笑,又一次试探道:“洛岫同学的表演非常不错。让我见猎心喜。这样吧。如果你肯签约星桉影视,我现在就能做主,把这个角色交给你。”
听到这一番话,洛岫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他的实力和运气绝对不会比文酌煜差。果然,这一次就凭演技征服了裴晋桉吧?
然而,就算裴晋桉被他的演技折服,洛岫也不会签约星桉影视的。那就是个大染缸,洛岫可不想惹的一身骚。
勉强按捺住心头窃喜,洛岫再一次坚定的拒绝了裴晋桉的橄榄枝。他的视线落在一直没有说话的代表应家家具出席试镜的那位资方代表身上,开口说道:“真是好巧呀!我之前也购买了应家家具的股票。今天晚上美股一开盘,我就听说了应家家具融资成功的好消息,现在股价都涨疯了。”
想到自己当机立断,几乎是在应家家具股价跌入谷底的时候抄底了这只股票,洛岫心中的自豪感和成就感顿时膨胀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他相信英雄惜英雄,应家知道他的豪气和魄力之后,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无聊到都快睡着的应家家具代表有些诧异的看了洛岫一眼,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应家人眼中,洛岫的讨厌程度大概仅次于文酌煜这位正主。应天明闲着无聊,天天在公司破口大骂,他们这些老员工听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这会儿看洛岫显然也没什么好感。因此应家家具的代表并没有回应洛岫的话。
洛岫没有想到自己的示好居然遭遇如此冷漠,脸上的笑容不由一滞。还想说什么,导演开口说道:“这都晚上十点多了,面试还没结束,咱们也耽搁不起了。抓紧时间把剩下几个人面完……这位洛岫同学,是吧?你回去等通知吧。”
洛岫轻蹙眉头,还想说什么,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走上前,不容拒绝的把洛岫带出去了。
房间门一关,编剧立刻说道:“我不喜欢他的表演方式。”
任何一名著作者都不能忍受别人轻易改动自己的作品。虽然在影视作品拍摄过程中,编剧的话语权是最小的。导演,制片人,投资方,哪怕是略有名气的演员都可以随意改动他的作品,但这并不意味着编剧能够容忍一个没有名气没有资历的新人在试镜的时候就对他笔下的角色“动手动脚”。
——居然还写了一篇长达十万字的人物小传给反派角色洗白。简直跟他的创作初衷南辕北辙,编剧强压着怒火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众人看着好笑。制片人哈气连天的说道:“我倒是觉得他这想法挺讨巧的。这么一改,角色的时髦值立刻就上来了。你们还别说,我本来对这个角色没什么想法,看完了洛岫的试镜,还真觉得这个角色挺让人同情的。”
编剧嗤之以鼻:“反派就是反派,有什么好同情的?所有人都去同情一个变态杀手了,那些无辜枉死的受害者呢?”
“简直是本末倒置不知所谓!”
“文艺创作是严肃的,我坚决不允许有人这么改动我的作品。”
制片人看了一眼激动到火冒三丈的编剧,又看了看虽然没说话,但是明显站在编剧这一边的导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我还是更喜欢文酌煜的表演方式和他对角色的诠释理解……”编剧发了一通脾气,最后总结陈词。
不过这一次,也并没有人附和他的话。试镜间里陷入一片沉默。
文酌煜显然不知道剧组的纠结。
今晚美股开盘后,应家家具的股价在融资成功的利好消息刺激下迅猛蹿升。文酌煜也满仓买入。赚了不少。
之所以没有选择提前几天抄底,是不想引起应家人的注意。所以要趁着应家家具融资成功爆出利好消息股价蹿升的时机随大流跟风买入,虽然赚的钱没有抄底那么多,但是更加稳妥。
还是那句话,虽然重生一次,脑海中多的是先知先觉,文酌煜也没有仗着自己是重生者就小觑天下英雄。无论是炒股还是其他方面,文酌煜在做事的时候都尽量维持稳妥低调的行事作风,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蝴蝶效应。尤其是在这种算计人的关键时刻。
文酌煜想要低调行事,被股价上涨冲昏了头脑的应天明则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频频在文酌煜和梁颜的面前刷存在感,言谈举止带着一股子令人厌恶的猖狂跋扈。
“做人呢,就要有自知之明,明白什么人不能得罪。该低头时就低头,千万别为了你所谓的尊严,得罪一些你得罪不起的人。”
“你说你为了一时意气顶撞林少能有什么好处?现在林少大发雷霆,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么。”
“我听说你用我们家施舍你的五百万赔偿金炒股,也赚了一点小钱。不知道你赚的那点钱,可有我们应家家具股票涨的零头啊?”
“像你这种没根基没背景的穷人,一辈子最辉煌的成就,大概也就是考上A大了吧?被人称赞两句天之骄子,就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天真!可笑!你知不知道在真正有底蕴的世家眼中,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更简单。”
“我要是你,现在就跪下来给林少道歉认错。早一点取得林少的谅解,也好过毕业以后连个像样点的工作都找不到。林少已经发话了,他很不看好你这个人。他要你在A市混不下去!今后不管你想拍电影当演员,还是自己创业当老板或者是去大企业打工……只要林少在一天,你休想在A市立足。”
应天明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笑嘻嘻道:“我们会一直盯着你的。”
“你说够了没有!”梁颜忍无可忍:“你有什么资格在文酌煜面前这么说话?要不是你爸妈在文酌煜面前声泪俱下道歉认错,你早就被文酌煜告上法庭了,还能站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打压文酌煜?”
“你给我闭嘴!”应天明瞪了梁颜一眼,不屑一顾的说道:“没有眼光的蠢女人。我真想不明白,这个穷小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为他说话?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小子克父克母眼犯桃花,一看就是天煞孤星的命。你跟他走这么近,小心他命里带衰克死你啊!”
“啪”的一声脆响,梁颜狠狠打了应天明一巴掌:“我不许你胡说。”
“你这疯女人居然敢打我——”应天明胳膊一扬,照着梁颜的脸蛋狠狠打了下去。
一只手在空中拦住了应天明的胳膊,文酌煜面无表情冷冷道:“你闹够了没有?”
“你算老几?”应天明另一只手握成拳,狠狠砸向文酌煜的右脸:“……也配教训我?”
文酌煜反肘一挡,用力一推,应天明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登时觉得颜面无光,冲着身后几名跟班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你们干什么?”急匆匆赶过来的学校老师看着乱糟糟的场面,怒吼道:“这是学校,不是你们家!你们也太放肆了吧!”
“还有你,应天明!”老师指着应天明的鼻子说道:“之前你雇凶伤人已经被学校记过了。你要是再敢在学校惹事,违反校规,小心被开除!”
应天明神色一紧,到底不敢在老师面前表现的太猖狂。恨恨的瞪了文酌煜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不信你一辈子留在学校!”
等到应天明带着他的跟班走后,老师看了文酌煜一眼,长叹一声,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只是拍了拍文酌煜的肩膀。
周围同学面面相觑,也都渐渐散了。
梁颜气得眼睛都红了:“什么人呀!明明是他们欺负你在先,现在居然还反咬你一口。”
文酌煜微微一笑:“别气了。跟这种人,犯不上。”
“那你怎么办呀?”梁颜带着哭腔,焦急的说道:“他们这么欺负人,会不会真的像疯狗一样,一直咬着你不放呀?”
“应该不会。”文酌煜淡定自若的说道:“过一段时间,他们就顾不上我了。”
应家家具的股价在融资成功的利好消息下,连续走高一个礼拜。应董事长却并不满足。星期五早上,应家家具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应家家具即将与M国某地产集团合作,在曼哈顿联手打造精装修白领公寓,所有单位拎包入住,为广大业主和客户提供更优质的服务……
随着这一新闻引爆全网,应家家具即将冲出国门走向世界的消息也在各大媒体的造势下铺天盖地。随之而来的,是应家家具的股价迎来了第二波窜升。
一大批跟风股民蜂拥而至,疯狂买入,将应家家具的股价推升至又一高度。而在这一波如火如荼的涨势中,文酌煜则赶在周五收盘前将手中持有的应家家具的股票全部抛出。顺便卖空应家家具的股票。
与此同时,已经被疯狂涨势蒙住眼睛的洛岫,应家众人,包括背地里偷偷建了老鼠仓的林不凡等人则被不断窜升的股价刺激的疯狂加码。所有人都相信应家家具的股价已经势不可挡——
直到星期一早上,M国一个匿名调查机构发布了一份针对应家家具的调查报告。在这份调查报告中,该调研机构明确指出应家家具涉嫌欺诈投资者,并且详细罗列了应家家具是如何篡改审计报告数据,虚增收入,谎报经销商,以及应家家具开在各地的加工工厂早已名存实亡,根本没有那么多订单供应,好多工厂虽然每天都有员工上班,定时打开机器,但是流水线上根本做不出那么多家具——
文酌煜的小舅舅派人蹲守在每个加工工厂外面,从早到晚记录了进出入工厂的每一辆货车,然后根据应家家具公开的原料厂商和经销商资料做对比,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证实,早就算出了应家家具每个月大概的销售额……
如同一颗鱼雷在深水中炸开,这份报告直接把应家家具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详实的数据和精确的报告,以及各地加工工厂的实地考察照片如同一柄利刃划开了虚假的帷幕,将应家家具最想要隐藏的秘密摊开在阳光下,摊开在所有公众面前。
而随着这一切秘密公开,星期一早上美股一开盘,应家家具的股价在顷刻间暴跌。应董事长本来还想要接盘,可是恐慌已经开始蔓延,市场情绪跌到谷底,大量散户疯狂抛盘,各大做空机构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络绎不绝的进场,跌势根本无法遏制。
“哐”的一声巨响,一双拳头狠狠砸在大班台桌面上,应董事长看着不断下跌的股票走势图,神情狠戾语气暴躁,犹如一只困在笼中的野兽低声咆哮道:“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在搞我?”
“这个是重点吗?”林不凡操着一口粤语味浓重的普通话,焦急的抱怨道:“这几年做空机构一直都在狙击中概股。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让你不要在审计报告上耍花样。应家家具的前景非常好,我们只需要慢慢来,有我从中斡旋,投资总部一定会通过你的投资项目,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现在事情搞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我还不是为了融资成功?”应董事长双目赤红:“融资重要关头,我只是想让财报数据看上去更漂亮点,稍微美化了一点而已。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嘛?我怎么知道有人会这么闲,居然守在工厂门口一辆辆数车子?”
更关键的是对方为什么能够做的这么隐秘。那份调查报告的内容那么详细,为什么他一点都没察觉到?
“不对劲!”应董事长眼睛微眯,犹如一条徘徊在陷阱旁边的老狐狸,敏锐的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些手段并不像是那些做空机构的常用手段。虽然他们也采用了核实公开资料和实地考察这两种方式,但是他们做的实在太隐蔽了……不对劲!”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这个!”林不凡简直要被应董事长突如其来的疑心病烦死了:“不管是谁干的,那份调查报告已经公开发布了,我们当务之急是制止股价的暴跌。”
在应家父子的撺掇下一时鬼迷心窍,竟然偷偷挪用了公款去建老鼠仓,如今又被全部套牢的林不凡简直焦头烂额:“再不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我们都会死的。”
“我也想托盘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的钱也全在股市里被套牢了!”应董事长说到这里,目光灼灼的看向林不凡:“你赶紧想办法给我批贷款。只要我们有了钱,那些人抛多少我们就接多少,只要制止住股票跌势,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还有地皮,我还有工厂,我还有家具,只要不影响我们的实体交易,股市上闹得再凶应家家具也不会被搞垮。我还能东山再起。我绝对不会就这么认输。”应董事长说到这里,目光阴狠,宛如一匹受了伤的老狼:“只要让我喘过这口气……别让我知道这次是谁……”
“我怎么给你批贷款呀!”林不凡头都大了:“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现在总部也在怀疑我。这个节骨眼上我再批贷款给你,我没办法跟总部交代的。”
“那你也要想办法啊!”应董事长怒吼一声:“你是莫林银行亚洲区负责人,只要你肯想办法,一定能想出来的。赶紧批贷款给我。你别忘了你的钱也都在股市里。万一东窗事发,你也不想去坐牢吧?”
听到应董事长这一番威胁,林不凡眼神一变。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就成了应家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应家倒了,他也没办法脱身。
林不凡被逼无奈只能表示自己会想办法。然而让他跟应董事长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M国调研机构公布针对应家家具的调研报告的同一时间,一封匿名检举信也漂洋过海的送到了莫林银行M国总部,里面详细记载了林不凡挪用公款炒股,以及跟应家家具里应外合蒙骗投资方的所有事情。
M国总部在接到这封检举信的当天晚上,就连夜给林不凡打电话,要求他立刻飞回M国把事情解释清楚。
林不凡无可奈何,只能在M国总部措辞越来越严厉的催促电话中动身飞去总部述职。
应董事长没有想到自己最倚仗的林不凡竟然也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更倒霉的是这种节骨眼上,他想跟亲朋好友,以及平时关系密切的合作方拆借资金,竟然也没有人敢借给他。
应董事长到处筹集不到资金,做空机构又来势汹汹,报纸新闻上有关应家家具的利空报道铺天盖地危言耸听,应董事长不论怎么做危机公关都无力回天。没有人相信应家家具的运转良好,没有人相信应家家具的危机并不会影响到公司的正常运营,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抛盘甚至做空应家家具,应董事长只能眼睁睁看着应家家具的股价在资本市场一跌到底。
然而在这个紧要关头,比应董事长更加痛苦着急的却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