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参茶喝光，他和项明章约定道：“如果顺利完成，我希望下台能听见你的祝贺。”竞标大会在市人民会堂举行，包含选型组在内的评审团、各地协办单位的代表、竞标公司团队，无论是人数还是耗时，本次竞标都规模盛大。</p>

项樾一共五人出席，项明章和楚识琛穿着不同款式的黑西装，带着彭昕、孟焘和项如绪。</p>

楚识琛已经对流程滚瓜烂熟，签了到，当众开箱递交标书，全员入场后，选型组的领导坐在第一排，胡秀山的位置是正中间。</p>

层层筛选到这一步，剩下十二家公司，官方考察过的四家公司竞争力较强，除了项樾，还有智天创想和另外两家公司。</p>

胡秀山开场讲话，总经办人宣读评标规则，然后开始唱标。</p>

孟焘负责记录数据，有七家公司的报价调整过，包括智天创想，价格由低到高排列，项樾的报价在倒数第三位。</p>

楚识琛面无波澜地直视着前方，余光里李桁回头看了他一眼。</p>

彭昕小声说：“我昨晚梦见马了。”</p>

楚识琛不解：“什么意思”</p>

彭昕：“我查了一下周公解梦，是吉兆。”</p>

项明章用反迷信的语气说：“那你去抽签吧，抽到前四就算灵验。”</p>

讲标宜早不宜晚，到后面评审已经疲惫了，不容易留下深刻印象。彭昕不负众望，帮项樾抽到了第三名。</p>

领导们转移到多功能会议厅，抽到第一的公司团队作准备。</p>

这种时候等待变得稍纵即逝，楚识琛喝了两口矿泉水，看了一次手表，就轮到他们了。</p>

多功能会议室上百平，招标评审坐在台侧，座下是来自北京和其他各地的领导。</p>

首先讲技术标，项明章主讲，项如绪辅助答疑。</p>

灯光稍稍暗下来，仅幕布周围亮着一圈射光，项明章站在台上，高大，英挺，举手投足间明闪夺目。</p>

楚识琛把历年的标书不落一字地读完了，在项樾发展起来的那几年，过半项目都是由项明章亲自操刀。</p>

他晃神片刻，讲标开始了，项明章的讲演风格和方案理念一致，扎实落地，不加一块多余的砖瓦，也没有一句意义不明的废话。</p>

项明章是学院派和经验派的结合，哪里该快，哪里要慢，人保持松弛，而全程的解说张弛有度。</p>

楚识琛听得入神，遥想他们去北京前的会议，项明章做到了当时所说，功能清晰，模块衔接丝滑，整个系统全面且稳固。</p>

整篇技术方案将他们的水平、甲方的需求、系统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强大、稳健、精细。</p>

比预计时长提前两分钟结束，项明章干净收尾，轻轻朝评审席鞠了一躬。</p>

擦肩，目光交错一瞬，彼此蹭到了手背。</p>

楚识琛在注目中登台，座下明明暗暗，他倏然觉得那么不真实。</p>

他在这段时空里，在项樾工作，他曾经根本不懂什么是“科技公司”。他对一切未知，触碰键盘会惊讶，登录系统满是好奇，踏入数据中心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p>

摸索至今，楚识琛立在了讲演的台上。</p>

他见过翟沣讲标，斯文又娴熟，也见过彭昕讲标，机敏灵活，刚才见到项明章讲标，气场强大，一针见血，是过硬能力的完全展示。</p>

现在轮到他自己。</p>

楚识琛掂了掂麦克风，清亮的嗓音在会议室扩散开：“各位领导，接下来由我为大家解说项樾的商务方案。”</p>

屏幕闪烁，楚识琛用五分钟过掉目录，正文开始，一组图表占据了整张幕布。</p>

系统模块众多，凡是技术标包含的部分，楚识琛全部细分报价，每一项数据都经过反复计算、配置，一目了然。</p>

除却系统本身的预算，楚识琛谈到了项目的隐性费用，也就是后期操作培训、维护升级的人力投入。</p>

他道：“这一点很多公司会刻意忽略，打造一种为甲方节省预算的效果，等项目实施再不断追加，不止拖延进度，也是对双方的内耗。”</p>

“所以我的原则是，明账公开，有据可查。说得通俗一点，任何涉及钱的问题，花费多少不是根本，最重要的是明确每一笔钱花在了哪里。”</p>

楚识琛谈完人力，回归公司的硬件水平，之前的现场考察很成功，项樾的研发能力和设备是行业拔尖，他要强化这个优势。</p>

好比两件产品，一个昂贵一个便宜，价格的冲击是直观的，要令顾客抵住低价的诱惑，就要从需求入手，突出性价比。</p>

楚识琛道：“选择权在官方，我只想让各位明白，这个项目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是能长久解决问题的高端工具，而不是低廉几分的短暂满足。”</p>

项明章坐在台下，偶尔看一眼评审的反应，多半盯着楚识琛，他手掌相合放在腿上，手心捂得发热。</p>

楚识琛的讲演极尽全面，结束立刻进行答疑。</p>

他没有带辅助，从项目开始到现在，商务细节没人比他摸得更透，胡秀山，总经办人，技术骨干，每个人侧重的方面不同，他全部对答如流。</p>

会议室内的气氛变得灼热，预计二十分钟的答疑时间，楚识琛只用了十三分钟。</p>

项明章猛地想起谈话间的白板，密密麻麻被他擦去的，原来是楚识琛基于了解、反复分析，对此时此刻提前做出的预判。</p>

剩余七分钟，评审们交耳商量了一下，频频点头。</p>

胡秀山凑近话筒，又额外加了两个问题，最后类似关怀地说：“项樾准备得很充分，看来投入了很多”</p>

楚识琛道：“从项目公布开始，项樾只有一个目的，争取，然后做到。”</p>

胡秀山问：“那对这个项目，项樾有多少信心”</p>

楚识琛按下遥控，演示文件播放到尾页，是项樾和亦思一上一下的标志，他回答：“这两个标在幕布上，以后会留在项目里。”</p>

这一句底气十足的结束语说完，胡秀山愣了愣，带头鼓起掌来。</p>

台下掌声热烈，楚识琛的讲演落幕了，他以为会松下紧绷的神经，却发觉心跳依旧，原来他并不紧张。</p>

他和曾经在复华银行的二楼会议室讲话，在银行工会的议事厅发言，在军/刀/枪/口下谈判时一样，只有坚定。</p>

他迈下讲台走到座位，项明章鼓着掌起身。</p>

他问：“我做到了吗”</p>

最后一页没有主讲人的署名，在周遭的庆祝或热议中，项明章低声道：“祝贺你，沈若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