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这裤子要五块钱一条?!”
赵五爹听杨继东说这喇叭裤要五块钱, 摸裤子的手都在发抖。
而一旁略感兴趣的几个青年一听这个价钱,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好家伙,五块钱一条的裤子, 还不是棉裤,这得多贵啊!
杨继东享受似的眯起眼, 向盯着自己裤子的大伙儿继续炫耀道, “那可不!我这还算便宜的,还有更贵的呢!什么八块、十块、二十块的, 你们是不知道外面的钱有多不值钱.....”
听他吹牛皮听得也无趣,于是杨继西二人便背着背篓, 扛着锄头先回家了。
嫣嫣和杨二爷爷都在镇上,家里就他们小两口。
康嫂过来问他们家啥时候做辣酱, 孙桂芳就说起在晒坝过来点的岔路口碰见回来的杨继东。
“说是手受伤了, 回来休息两天月,整个人都大变样了,现在正在那边和好些人说城里的事儿呢。”
康嫂一听就想起杨老汉诅咒杨继北家建房的话,“还真被老四说中了,不过倒霉的怎么是狗蛋爹啊。”
下午他们家就开始洗红辣椒做辣酱,康嫂过来帮忙, 至于杨老汉那边院子可热闹了, 不少人过来听杨继东说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工钱又是怎么样的。
“你们要是想出去干,就来找我, 等我伤好了, 我带你们出去!咱们团结一心, 找钱回来盖砖房!”
杨继东放下豪言, 杨老汉夫妇也一脸骄傲。
杨继南和杨继北站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 特别是杨继东当着大伙儿的面提起杨继北卖给他们的那间屋子。
“老四啊,你就是眼界太窄了,要不跟我出去见见世面,也不至于一间屋子都计较成这样子,来回几封信才解决好。”
杨继东一副大哥派头。
听得杨继北白眼都快翻出来了,“谢谢大哥的好意,我这爹不疼娘不爱的,五十块钱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不过听大哥这意思,这都是小钱啊,那不如再借点钱给我,我这房子都建了一小半了,有钱的地方还很多呢。”
“大哥肯定会借啊,瞧瞧大哥这一身的派头,那绝对是钱包鼓鼓的,”杨继南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哥,你不会有了钱,就忘记自己的亲兄弟了吧?老四现在手里紧,你可得帮着点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么说,杨继东自然是硬着头皮点头,“那是当然的,你们可是我亲弟弟!”
杨继北闻言立马道,“那就先谢谢大哥了,我这还差一百块钱,大哥没问题吧?”
杨继东脸都快绿了,“这事儿待会儿商量。”
“仁义啊。”
“继东干得好,兄弟齐心,这才是好的啊。”
“是啊是啊,杨三哥,你们教了个好儿子出来啊,不像我家那个孽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捧他们。
听得原本不高兴的杨老汉夫妇顿时眉开眼笑的。
很“出息”的杨继东也昂首挺胸地和他们说话。
等把人送走后,杨继西和杨大爷爷才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
“一个月我们能攒六七十,我看今年年底就可以建新房,到时候我和凤仙肯定是不在家的,还得请你们多帮忙啊。”
杨继东道。
“小事儿小事儿,”杨继西笑眯眯地说,“多少钱一天啊?”
“啊?”
杨继东一愣,怎么谈钱了?
“我记得我们家建房的时候,三叔过来问多少钱一天,那是请工,不是欠人情,后来三叔也没来帮忙,倒是月华爹来帮了几次。”
杨继西笑眯眯地说起往事,“我这也不怎么得空,所以要帮忙的话,那肯定是要谈钱的。”
杨继东不说话了,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说出来了,就显得有些……
“我们人手够,我看你就不用来帮忙了,”杨老汉硬邦邦地说道。
“那也行,”杨继西又对杨继北道,“之前你帮我们干了点活儿,我得还你人情,等我这两天把承包地的大豆收了,再去帮你的忙。”
“好好好,谢谢西哥,”杨继北露出大大的笑,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杨老汉,说话都轻快了几分。
杨大爷爷对房子和钱都没啥说的,就是眉头紧皱盯着杨继东的头发以及喇叭裤看,“太难看了!你在城里就学了这些?”
“大爷,”杨继东嘴角一抽,“外面的人都这么穿的,再说,石头爹指不定比我还花哨呢。”
“你见到他了?”
杨大爷爷问。
“没有,不知道他在哪个地儿干活儿,大爷,您跟我说说呗,这出门在外,还是得团结一点好,也不会受人欺负。”
杨继东很好奇杨继康到底在沿海哪里干活。
但杨大爷爷却只是道,“他要是敢和你这样穿着回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说完就起身走了。
杨继东愣在那,好家伙,他说的话大爷是只听了几句啊。
杨继南和杨继北也没有多待,这下家里就只剩下毛蛋还有好奇盯着他看的福娃了。
“狗蛋呢?”
“这不是上学去了嘛,”杨老婆子盯着他的喇叭裤微微皱眉道,“老大啊,你这裤子不好看,回村了就别穿着了。”
“咋就不好看了?你们不懂,”杨继东懒得和他们解释,又问毛蛋,“你不是已经上学了吗?咋没去。”
毛蛋有些害羞地挠头,“我一上课就容易睡觉,老师让我别去了,我回家可精神,爹,我觉得我和书犯冲,我不去了。”
“犯冲你大爷!”杨继东气地要揍他,可毛蛋像泥鳅,怎么也抓不住,他又穿着紧巴巴的喇叭裤,还摔了一跤,结果胯那里撕了一大条口子,好家伙,这裤子是坏了。
“毛蛋!”
他更生气了,提着裤子去追毛蛋。
毛蛋往杨继西他们这边的院子跑,气上头的杨继东也不管不顾直接追了上来,然后裤子越发坏了,孙桂芳和康嫂赶紧别过头,康嫂还骂道。
“杨继东你干啥呢!裤子都破了还在那追孩子!要不要脸啊!”
杨继西提着扁担就冲了出来,面色不善地指着他,“你干啥?”
“误会误会,”杨继东尴尬得脸通红,提着裤子赶紧回去了,这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恶狠狠地对藏在康嫂身后的毛蛋道,“你小子最好别回家!”
毛蛋等他走后,才大松一口气。
康嫂笑看了他一眼,“不怕,晚上就在我家吃饭。”
欢欢和乐乐忙点头,拉着毛蛋就去玩了。
“石头爹要是穿成这样回来,看我让他进门不,”康嫂轻哼一声道。
裤子坏了的杨继东可心疼了,这可是他向人借的裤子啊!
杨老婆子也心疼,毕竟五块钱一条呢,“你二爷家有缝纫机,拿过去补补吧。”
“我不好意思去,”杨继东轻咳一声,“娘,您帮我呗?”
“我也不好意思去。”
杨老婆子退缩道。
二人看向杨老汉,杨老汉扯了扯嘴角,“我更不可能去!”
说着又数落起杨继西刚才在这边说的话,啥帮着他干活儿都要工钱了,虽然过继了,可是谁把他生出来的都忘记之类的话。
杨继东听得耳朵痛,最后把裤子洗好晾干后,厚着脸皮去找了杨继西。
杨继西问道,“会缝纫机吗?”
他不可能让自己媳妇儿给杨继东补裤子。
“会的会的,我学了,”杨继东赶忙表示自己来,见他三两下就把裤子补好,杨继西也点头。
“看来你在外面也认真学了。”
“那不学不行啊,不会这玩意儿人家不要,就得去仓库卸货打包,那一个月又累工钱又低,不过我们刚出去的时候,还是干了两个月的仓库卸货员,后来我们私下找了一个老师傅,他教我们用缝纫机,后来才好起来了。”
也不知道咋地,在杨继西面前,杨继东难得没有吹太大的牛
“好好干,勤劳踏实,这日子不会错的。”
杨继西说。
“是啊,”杨继东也露出大大的笑,他们手里的私房钱,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
可当他拿着补好的裤子回家看见前来借钱的杨继北时,整个人都不开心了。
“是这样的,钱全部在你大嫂那,我这次回来就揣了二十块钱,还得给爹娘留点钱啥的。”
他一脸为难。
结果杨继北笑道,“没事儿,我先去西哥那边赊账,到时候你们还了,我再还给你们嘛。”
杨继东:......
最后杨继东借给他五十块钱,多的实在是没有了,他们年底还打算建房呢。
“让你大方!五十块钱不知道啥时候能要回来呢!”
当杨继北拿着钱高高兴兴地走了后,杨老汉骂杨继东道。
“爹,我和凤仙都不在家,你们不得依靠着老二和老四一点?给他点好处怕啥,只要他们能常回来看看你们,你们病了啥的有个人照看着,那不就行了。”
杨继东这话让杨老汉渐渐消气了,因为他越想越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
“晚上包饺子吃吧,好久没吃饺子了,”回家的路上,孙桂芳说。
“好,”杨继西点头,“确实好几个月没吃了,韭菜鸡蛋馅儿?”
“也只有那个了,”孙桂芳笑道。
刚走过大柳树,便见杨继东正蹲在自家院子门口,和几个年轻人说起自己在外面怎么怎么的。
杨继西二人也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往自家院子走去了。
一青年跟了上去,“我去买包盐。”
他来这边就是要买盐的,结果瞧见杨继东他们这围着几个人,瞧着还挺热闹,便凑过去了。
“继西哥,你说外面真那么赚钱吗?”
买盐给钱的时候,这青年问杨继西。
“我觉得不管在哪里,只要能吃苦受累,都能赚钱,”杨继西说。
青年看了看杨继西,明明家里有个赚钱的铺子,却每年都承包了地,队里有啥活儿也从没落下过,年年还是劳动先进得奖者。
反倒是杨继东,回来这么快半个月了,一次工也没上,整天就和一些小年轻还有老人们吹自己在外面见过的东西,还有遇见的人啥的。
“继西哥说得对,”青年对杨继西一笑,拿着盐准备走,结果被杨继西塞了几颗糖在兜里。
“给孩子吃。”
青年一愣,接着笑道,“继西哥,你家糖要是这么给,怕是也赚不了啥钱。”
“几颗糖,不至于,”杨继西也笑道。
等青年走后,杨继西帮着包饺子,夫妻二人说起空间的事儿。
现在的空间除了装东西外,福窝里就是放糖,每个月都是放各种糖进去。
之前在沿海买回来的各种糖都存放着,还没有拿出来卖,现在铺子里卖的就是青果糖,其余更新出来的糖都存放在空间里呢,眼瞅着就快装不下咯。
所以有两个月没用福窝了。
这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为此孙桂芳还很庆幸,“当初你说不要太依赖福窝,这话是对的。”
“人啊,还是得靠自己,不过福窝帮了我们很多忙,也让我们在最艰难的时候挺了过来,要是能烧香,我都想把福窝供起来了。”
听杨继西这么说,孙桂芳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这天杨继西去承包地的时候,发现李四穿着喇叭裤,此时正和李四娘高高兴兴地往外走。
自打李四娘成了调解员后,还真帮了不少人,家里的风评也好了些。
“你这裤子.....”
杨继西神情微妙地看着李四穿的那条喇叭裤。
“我向杨继东借的,这不是去相亲吗?”
李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说实话,都快四十的人了,穿喇叭裤,搞了个头型,瞧着真不是很好看。
“祝你成功,”杨继西努力微笑。
“谢谢、谢谢,”李四也觉得这回十拿九稳了。
第二天,杨继西刚做好早饭,就听那边院子闹哄哄的,于是好奇地过去看了看。
好家伙,十几个年轻小伙过来借喇叭裤。
因为李四昨儿相亲成功了!
虽然是寡妇,可人家没有拖儿带女,丈夫去世后便一直一个人,这愿意嫁给李四,李四简直是上辈子积德了。
以往李四相亲,就是带着四个孩子的寡妇都看不上他的!
这不,大家都觉得是喇叭裤的功劳,全上门来借裤子了。
杨继东也大方,愿意借给他们,只需要好好穿,别给弄坏了,以后他们家建房时,劳烦过来帮个忙啥的。
杨继西回到家跟孙桂芳这么一说,孙桂芳忍不住笑道,“其实事情不是这么回事。”
“哟,你还知道里面的事儿?”
杨继西笑着问。
“听康嫂说的,”孙桂芳早上起来先去采秋茶,这不,和康嫂一道出门的,“李四说自己在沿海干活儿,每个月三十块钱,还说那裤子就是在沿海买的。”
“那人一听他这话,觉得不在家里住,就不会面对他娘,还能跟着出去一道赚钱,所以就点了头,条件就是结了婚后就一起去沿海找活儿做。”
“那李四这不就是骗婚吗?”
杨继西皱眉。
“昨晚上李四上三叔家求狗蛋爹带他出去干活儿,不然这事儿成不了。”
“哪里人啊,不知道李四一直在生产队?”
“我听康嫂说,其实那人是知道一点的,但也觉得李四能说出去沿海的话,那就一定会去,所以才点了头。”
原来是这样啊。
接下来的日子就有些戏剧化了,几乎每天都有人上门来借裤子。
相亲的时候借,结婚的时候也借,而随着发现县城也有那么点人穿喇叭裤后,这裤子就更受欢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