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铲除李家?”王遵之双眉紧锁,问着。
“当然不是,这不是主公的器量,儿子还是先前的意思,有兵二千,又有粮,县城坚固,足可抵御之,只待时日而长,自然退兵,李知县忠勤,必会传来捷报——这不是借刀杀人!”
说到这里,王弘毅上前,跪在地上,磕头说着:“儿子不想着借刀杀人!”
这话凛然清脆,足见真心,王遵之双眉舒展而开,说着:“吾儿快起来,为父知道你的心思了——你给为父再仔细说说。”
“是,父帅,儿子不想着凭空猜忌重臣,也不想有一天十八子当兴,使我王家基业颠覆,儿子的心思,只想着中庸!”
“中庸,有些意思,你说说怎么个中庸法?”王遵之问着。
“我们送兵送粮,已经得了大节,镇内外也说不出任何闲话来,总不能说臣子有难,主公必须倾军出征才算是有道吧,特别是现在我们这个情况。”王弘毅心中一横,决定把心思全部说出。
这也是权衡过后,依靠着只有自己一子,而且王遵之身体不好,才下的决心。
“既然兵粮都够,那就没有被攻破的道理,上治下,首在明也,这时才可见得李家的真器……”
“而且,李家私器太重,儿子也想着趁机磨了一磨,这也是日后保全的心意。”
这话说白了,就是想摸清楚李家的底子,并且趁机消耗李家的实力,可是有着前面的派遣军粮,又有着主君的地位,这就是任何人说不出坏话了。
无论胜败,主君方面没有丝毫失德的,还可以把消耗李家实力,说成善于保全臣子的大义。
王遵之听到这里,已经觉得儿子深沉厚重,得了几分真意,却又听着儿子说着:“这种只是小道。”
“儿子读兵法,知用兵在于强弱,强弱又在安逸与疲惫。”
“柳朝义初登位,众将不服,这是一衰,太素县失,使其权威更是堕落,这是二衰,而当时不能前来,现在才来,太素县已经巩固,这又是三衰。”
“然而,有三衰,却还不为败,李家守太素县,以城拒之,柳镇有此三衰,上下离心,不耐久攻,时日越长,军中越怨也!”
王遵之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儿子想说什么了,心中碰碰直跳,血向脸上涌去,却还是听着。
“李家守城,只需旬日,其兵就有自溃之相,这时,太素县中,说不定就可以一举出城破敌,而孩儿必伺间而动,不能由着大胜。”
“以新锐之兵,一举出行,势如雷霆,破之必矣!”
“破柳镇,降二县,围长定,召群将,这时大势已去,柳镇就算有残兵,也心无斗志,或战或降,都可堂堂可入城。”
“到时候我镇有二府之地,大半可成后方,这废弃众县可重建,百姓可开垦繁衍,军民也增多,到时候,我请父帅赞许李家子,提拔为一卫果毅校尉,其它有功之人,也如此重赏之!”
军国大事,剖断如流,按照王弘毅的意思,的确不是借刀杀人,相反,是大战略的一部分,甚至最后谁也无法怀疑有意消磨李家实力——从营正提拔到卫果毅校尉,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提拔,只能说是器重和重赏。
但是结果下来,李家除了获得果毅校尉这职,实际上私兵都消耗大半,得不偿失,必须有着一段时间来补充。
可是一旦得了二郡,李家补充一分,王家就可增强十分,越到后来,越是拉开差距,更是翻不出浪来,这的确是保全臣子的仁爱之道。
与公来说,先是派兵派粮,后又以逸击惫,外人听了,只会认为王遵之或者王弘毅英明果决。
与私来说,又切实的消耗了李家的实力,并且利用了李家,还给予厚赐,以得豁达大度的名声。
事后二镇而得,上下同心,李家更是无法反抗,这君臣之道,如此作为,真是愈嚼愈有意味。
得了以中庸治化的境界。
就算具体的经验还没有到,但是的确是得了上位者的真意,只要以后补充些具体的经验和手段,这就是英明神武,刚烈豁达的明主。
中庸,凡是修到这份上,就已经出神入化了,翻云覆雨,举手之间。
说到这里,王弘毅说着:“还请父帅指正。”
王遵之没有回答,用一种异常明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最后,嘴角慢慢上翘,弧度越来越大,终于,他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天佑我王家,天佑我王家,我虽三子夭折,换得吾家潜龙,却是值了。”说到这里,语声不由哽咽。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