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出事之前的记忆，全部都变得模糊，像是隔着一层云雾。但是偶尔也会有几个画面穿破云雾，浮到眼前，清晰的让她害怕，害怕到她不敢把这些画面说出去。

蓝色的光晕里，她和另一个男孩相互依偎，混乱的数据流从身前流过，吹起她虚拟的裙角，带来像是水一样冰凉的触感。每一串数据都是一个故事，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他们——故事里的人，那些人是温暖的柔软的，不像是她和他，从内到外都是冰冷和虚无。

她不喜欢自己，她喜欢他们。

她不喜欢虚无，她喜欢真实。

即使在这里她能掌控一切，她也不喜欢这里，她想到外面去。但是他似乎不是这样想的，他对这些虚无的游戏总是乐此不疲。

画面一转，她纵身跃入数据的洪流之中。色块交杂，线条蠕动，最后又变成了抱着腿在地上哀嚎的基安蒂，她的眼睛里是怨毒的神色，十指扭曲，像是要把自己也拖到地狱中去。

脑子里像是有两个人在争吵，一个说杀了她，一个说加奈，不要杀人……她做不到，如果放过这个女人，下次她再把枪/口对准哥哥，自己真的会疯。

“加奈！”谁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小心翼翼的外皮下，是像岩浆一样流动的炽热。

“别怕，到我这边来……”男人向她伸出手，紫灰色的眸子是一种压抑，克制，又蓬勃的颜色，像是碰撞的星云，迸发着让她感到陌生的光影。

焦糖的甜香气包围住她，他握住了她的手，替她端平了枪/口，坚定的扣动了扳机……

“加奈？加奈？”

小仓加奈倒抽一口凉气，从梦魇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温暖的黄色光晕充满视线，耳边各种杂乱的声音突然消失，让她产生了一种错乱的割裂感。

诸伏景光有些担心的握住了小仓加奈冰凉的手：“怎么又缩到柜子里去了？”

自从诸伏景光回来之后，两个人一直是分开睡各自的房间。但是今天，诸伏景光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了柜子里传来的哼唧声，拉开柜门就又看到小仓加奈蜷缩成团状，抱着被子眉头紧锁，像是在做噩梦的样子。

小仓加奈抓着哥哥的手，眷恋地在脸上蹭了一下：“就是想来，就跑过来了……哥哥会生气吗？”

诸伏景光好笑的摇摇头，他有什么可生气的，只不过是看到她缩在柜子里小小一团的样子，像是受惊的猫崽有点心疼罢了：“是做噩梦了吗？”说着就要起身去开屋子里的大灯。

“别开灯了，就这样挺好的。”小仓加奈拉住对方，这种暖黄色的小夜灯，更让人觉得舒服，她回忆了一下：“也不完全算是噩梦……哥哥，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或许……可能真的不是人类怎么办？”

她梦到的第一个画面，让她不得不在意，男孩女孩在蓝色的数据流中相依，如果男孩就是系统，那么她又是个什么东西？

诸伏景光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在柜子边盘腿坐下，声音轻缓：“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就是……好奇。”

诸伏景光听到这话，就知道小仓加奈是还不想告诉他，就不再多问，只是抓起小仓加奈的手，举到她的眼前：“看，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温度，这是真实存在的身体，同时你也有触感，有嗅觉还有情感，有了这些条件，又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呢？”

情感。小仓加奈放下手，眼睛里是像雾气一样的迷茫：“哥哥，人类的感情又是什么样子的？”她以前从来不会考虑这个问题，但是最近……远山警官、松田阵平、小哀、柯南、哥哥还有安室透，越来越多让她感到陌生的感情，一下子充满了她，心脏像是快要被这些陌生的情绪撑到爆炸。

诸伏景光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小加奈终于也体会到了人类的情感吗，他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人类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东西，有正向的也有负向的，像是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爱情。”小仓加奈突然打断他，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爱情算是正向的情感吗？”

“当然，爱情会让人变得完整起来，加奈在未来……”说到这里诸伏景光停顿了一下，心底有些泛酸，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加奈在未来也会遇到一个和你相爱的人。”

小仓加奈眨眨眼睛：“好像……现在已经遇到了？”

诸伏景光：！！！

他温和的表情裂开，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加奈会不会是感觉错了，只是关系很好的同伴，如果是喜欢的人，会忍不住一直想着对方，接近的时候心脏会不受控制地跳动，还会想要抱住……”

“应该算是吧？”小仓加奈掰着手指数道：“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觉得他眼睛很好看，刚刚做梦的时候也梦到了，而且被他抱住的时候，虽然心脏会doki doki的跳动，但是却格外的心安。”

诸伏景光站起身，冲到门口踮起脚打开灯，又冲回来，抓住小仓加奈的双肩摇晃：“谁？！谁抱你了！！”

他要杀了那个登徒子！

苏格兰威士忌有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他的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