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彦企图放走边以秋的行为让钱少爷大为光火,可对着这么个暴娇美人又实在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他带回休息室关了起来,吩咐守在门口的手下,只要林少爷不自残不自杀,他就算把休息室拆了也不要开门。
“姓钱的你个王八蛋!”林嘉彦拍着门板嗷嗷大叫,“你他妈放我出去!钱赢!混蛋,放我出去!”
门口的两个兄弟遭受了足足半个小时的魔音摧残,听着林嘉彦把之前砸过的东西捡起来又噼里啪啦砸了一遍,然后……里头突然安静下来。
左边那个问:“怎么没动静儿了?”
右边那个说:“大概是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了吧。”
左边:“不会出事吧?”
右边:“最多是砸累了。”
左边:“要不进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事……”
右边略思考了下,默默掏出钥匙打开门,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了进去。
干了半天体力活儿累得够呛的林少爷靠墙坐在地上喘气,看到有人进来有气无力地说:“去把姓钱的给我找来。”
“赢哥在忙……”
“忙个屁!”林嘉彦红着眼圈吼,“你就去问问他是不是打算饿死我!我他妈还没吃晚饭呢!”
“……”右边给左边递了个眼色,左边转身噌噌噌跑了。
钱赢正在关押边以秋的那间仓库里,跟他面对面坐着。
边以秋药劲儿还没过,钱赢也没再把绳子给他绑上。反正现在这境况,他也跑不了。
钱赢一条腿搭着另一条腿,身体斜靠在椅背上,是个相当惬意的姿势。边以秋的体力大概恢复了两三成,劫持钱少爷杀出去是不可能了,但维持个帅气姿势坐在椅子上不往下倒还是可以的。
两人脸上的表情都相当平静,并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如果不是时间场合不太对,在他俩中间支张桌子再倒两杯酒,简直就跟老朋友聊天似的和谐。
不过,聊的话题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钱赢说:“边老大,你想好了吗?”
边以秋问:“我需要想什么?”
钱赢:“跟我合作,或者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选一个。”
边以秋呲牙笑了笑:“天气预报说明天是阴天。”
“……”钱赢觉得这人真他妈的是个异类,都到这地步了,怎么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边老大,别耍嘴皮子了,你我都知道,没有用。”
“行吧。”边以秋点点头,“那我告诉你,从玖安洗白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想过再走回头路。”
钱赢看着面前这个人,半晌没说话。
他十三岁就被他爹送到国外,美其名曰是念书,其实是为了保护他。他爹说,黑道这条路一旦走了,就没办法回头。你想金盆洗手,那也要你的手洗得干净才行。有多少人在得到了金钱、权势、地位,以及尝过了那种让人上瘾的血腥味道之后,能真的放得下呢?
就算你能放得下,手底下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能放得下吗?你曾经踩踏过的轻视过的玩弄过的打压过的仇家能放得下吗?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你呐,他们都在等着那一天,等着你“洗白”,等着你身边的爪牙都废了,等着你手中的刀枪都钝了,等着你从权利的顶峰跌下来变成一个所谓的普通人,然后他们会一拥而上,将你撕得渣都不剩。
当年黎九一意孤行洗白玖安,他牛逼,他做到了,但他也付出了异常惨烈的代价。而且据钱赢所知,在黎九有生之年,也没能做到真正的洗白。否则他不可能安安稳稳死在医院的病床上,而是会死在仇人的枪口下。
现在边以秋跟他说,他没想过走回头路,看起来是要将玖安洗白到底。可是这样的豪言壮语,是建立在他活不到明天的基础上。所以钱赢不懂,这样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问道:“你真不怕死?”
“怕啊。”边以秋一脸坦然,“能活着谁想死啊。”他当初那么艰难那么辛苦都努力地活着,没道理现在日子过得这么爽还想着死。
“那为什么不考虑另外一条路呢?”
边以秋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稍微略思考了两三秒,然后说:“因为我想干干净净地活。”那样才配得上柯明轩。
如果不能,他宁愿死。
钱赢嗤笑一声,显然无法理解他这种近乎于献祭般的虔诚到底是为哪般。当然,他要是知道边以秋不跟他合作是为了柯明轩,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行。边老大,你牛逼。”钱赢知道他不会再改变自己的决定,所以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的。你已经打了肌肉松弛剂,只要再加一针巴比妥混合足量的氯化钾,你就会跟睡着了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我先谢了。”边以秋笑得云淡风轻,半点濒死的恐惧都没有。
钱赢刚回国那会儿,听了很多边以秋的“丰功伟绩”,说这人如何能打会杀心黑手狠,如何深藏不露城府深沉,如何不要命如何不怕死。连他爹都不止一次提醒他,没事别惹边以秋。
他听到这些的时候是嗤之以鼻的,觉得那些人把边以秋太过神话了,觉得他爹老了,变得贪生怕死毫无雄心,连黎九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一条流浪狗都能骑到他脖子上为所欲为。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姓边的有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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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爹的警告起了反作用,钱赢偏偏处处都和玖安作对。利用好赌的周明将弘源掏空,进而在货船上藏毒陷害。倒没想过要把边以秋就这么整死,他只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反击。
后来周明事迹败露,十个指头被边以秋一根一根敲碎——不过也仅仅只是损失了一双手而已,碎掉的指骨并不是无法接上的,所以他觉得边以秋还是仁慈。就算他曾经是黎九手下忠心耿耿替他征战杀伐无往不利的一把兵器,现在黎九不在,他守着个洗白了的玖安集团,守着那千八百个想跟着他过太平日子的兄弟,再锋利的刀刃也都钝了,还怎么跟他斗?
可是他没想到野兽最擅长的就是蛰伏和等待,然后在某个时刻腾然跃起,一击即中。他那艘价值二十亿的豪华游轮一夜之间沦为废品,所有非法交易被国际刑警一网打尽人赃并获,要不是他跑得快,这会儿应该已经在监狱里了。
几天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游轮早就被对方植入了“钉子”,边以秋十分耐心地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设计了一出大戏,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金钱帝国轰然倒塌。
他恨不得将姓边的碎尸万段,派出去的手下却被人三两下就卸了枪差点轰掉脑袋——那两个人当然不是什么菜鸟,那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专业保镖!
从那时起他就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小瞧了边以秋?
可那又怎么样呢,再怎么厉害,这人还是得死在自己手里。
钱赢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了句“不客气”,然后转身走了。
他其实挺佩服边以秋。如果他们的角色颠倒过来,他自认自己没有办法做到在死亡面前如此坦然淡定。
他觉得有点可惜。但也仅仅只是可惜而已。
边以秋在那扇门再次合上的时候,唇角的笑容一点一点从脸上消失。刚刚那句“怕”不是说的假话,他是真的怕。不是怕死,是怕死了之后再也见不到柯明轩。
他一个人辛辛苦苦孤孤单单活了三十多年,才刚刚过上点甜甜蜜蜜的好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说拜拜了。
柯明轩,对不起啊。
他闭上眼睛,觉得眼眶有点酸,还有点涩。
如果有下辈子,咱们早点遇到吧。在我还没陷入淤泥的时候,或者在我刚刚陷下去的时候,你记得伸出手,把我给拽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的时间来想念柯明轩,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的时间可以用来想念柯明轩,反正满脑子都是他英挺的俊脸、漂亮的眼睛、低沉的声音、性感的身材……他把他们从认识到现在的每一天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点一点咂磨着自己生命中短暂出现的甜。
如果记忆可以用刀刻下来,带到下一世,他不介意剖开皮肉,刀刀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