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露西总会失踪一段时间,再出来时浑身青紫,像是被虐待过一样,他多次逼问才得知露西得罪了护士长,护士长放过话要整治她,而且手下的安保官们也不拿露西当人看,非打即骂,有时还想非礼她。
他一直很担心露西的安全,但他一个病人,比囚犯更加的不自由,压根没有能力去保护对方的安全。
直到今天,他在食堂没见到露西的身影,知道事情不好,饭也没吃就跑出食堂去寻找对方,一直到水疗室的大门,他才听见里面的呜咽声。
按理来说,水疗室里传出这动静并不奇怪,但是这是饭点,哪有安保和护士不吃饭也要整病人的,明显里面有问题。
雷克斯当时就火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冲刷着他的脑海。
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室友,让波克惨死,到如今,还要再放着露西不管吗?这样还算什么男人,算什么好汉,他从军的这些年是为了保护平民,而现在,迫害就在他眼前发生,如果他为了自己的安全不去管,那他愧对自己的职业,愧对自己的战友。
现在他手头上没有能够开锁的工具,雷克斯一脚踢翻路边的看护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掰断了床脚,用这根铁架猛地砸击水疗室大门。
不出几下,锁头就被砸断,雷克斯抄起铁架冲了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
只见露西衣衫凌乱,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头发打湿贴在脸颊,脸色红的不正常,他一眼就明白那些人也对露西用了水疗,把她扔在浴缸里用火煮,用冰泡,让她没有一丝力气后,再虐打她。
这里的人已经不是人了,是折磨人类取乐的恶魔。
雷克斯眼睁睁看着露西在他面前咽了最后一口气,他脑中的神经绷断了,一棒狠狠敲在离自己最近的人头上,那人一下就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他们打成了一团。
卓郁这边也在紧赶慢赶的过去,但是因为康奈尔兄弟的分离,景色已经变得不稳起来,明亮的走廊和灰暗的废墟不断交叠在卓郁眼前,晃得他双眼直花,好不容易快到了水疗室,却被一个女人撞在了侧轮上,差点被撞翻。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头发蓬乱,捡了张纸不知道在写什么的病人。
那张纸飘飘忽忽落在卓郁身前,卓郁眼力好,看见上面满满的都是鬼画符一般的符号,但是卓郁研究过密码,在黄金湖边上也破译过密文,所以看出了一些门道。
如果一般人看见这女人,一定会当她是个疯子,但是卓郁明白,她这满满一张纸,写的都是加密文字。
难不成最后一位善人,被他找到了?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水疗室门口的嘈杂声已经停止了,一具尸体被担架抬了出来,正是饱受凌/虐而死的露西,雷克斯也被一电棍击中,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女人见了露西的尸体,哪怕是装疯卖傻,此时也红了眼眶,眼泪扑簌簌的砸在地砖上。她将纸片拢回怀里,只能继续咿咿呀呀做疯癫状,假装自己是被尸体吓哭。
女人是真正的河岸报记者,也就是柳静云假装的那一位,她半个月前就潜伏进了圣柏丽卡,靠装成真疯来暗地收集情报,因为病人外出的时间实在有限,她一直没办法和露西碰头。
好不容易摸清楚了这里的大概,知道只有午餐时间能和露西碰面,却发现露西的某些行为招致了护士长的怀疑,三天两头找她麻烦,让记者更没法和露西碰面了。
她今天再度尝试,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一直让她敬佩的线人死亡的一幕。
身为病人,饱受病院摧残的记者,终于在这地狱般的场景下崩溃了。
她不敢多待,只能转身就跑,而卓郁再想上前,也没有机会了,时间线彻底回到了一百年后,他猛地落入夜色之中,竟然觉得这没有一丝光亮的废墟,远没有一百年前的病院黑暗。
他气喘吁吁,下定决心要将这见鬼的地方铲除。
而雷克斯,卓郁想起他的死法,是死于水刑。
何谓水刑?
这是连军方都禁止了的手段,被评价为残忍、不人道、有损人格的酷刑。
把犯人绑成脚比头高,然后蒙住脸,将水倒在毛巾上,以让犯人产生窒息和溺死感。听起来轻松简单,但是溺死在无数种死法中,仍然是最为痛苦的一种。所谓水火无情,不论是溺死还是烧死,对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而水刑致死,比溺死更加漫长。
雷克斯怕是要直接在水疗室中被处刑了。
卓郁默然,虽然他性格也和普通人不大一样,但他是假恶魔,这里的才是真恶魔。一场电影,竟然让他对人性之恶产生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他叹息一声,从空间中取出酒精。
“虽然不是真正的酒,但是你也应该不会怪我。”
卓郁将酒精洒在水疗室的地面上,像是在祭奠二人,沉默许久,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两声笑,一声豪迈,一声悦耳。
雷克斯和露西的鬼魂就在此处。
跨越了百年的再次相见,让三人皆是无言,半分钟后,洒在地面上的那些酒精,却有了些变化。
那水渍渐渐汇成一句话。
“人快齐了。”
卓郁知道五个善人已经死了四个,是十万人马上就要集齐了,他们在催促自己。
“我像你们保证,我一定会终结这一切的。”
卓郁说给虚空听,随后便离开了这里,他知道终局马上就要来了,自己下次回到百年前,怕就是仪式马上开始之时。
酒水缓缓汇成再见,卓郁的背影却没有在地下室见鬼那样颤抖。
他想,他已经不害怕这里的鬼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