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杳是贵客,台长亲自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背景不明的钟老师全方位多角度地伺候好。
所以当主持人的耳麦里传来台长本人的怒吼,战战兢兢地打断了钟杳把自家经纪人夸出花的直白炫耀,将节目掰回流程继续进行,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了。
“务必控制住他!再敢提经纪人就拖下台!”
导播间里,台长火冒三丈,扯着送话器怒吼:“不用给他面子,让他老实点儿!他经纪人现在在我手上,他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林竹没忍住,一连串咳嗽起来。
台长回身瞪他。
林竹深呼吸两次,尽力严肃,顶着一张被夸得红通通的脸颊抬头。
台长恼羞成怒:“不准笑!憋回去!”
“对不起——蔺台长……”
林竹彻底破了功,笑得直揉眼睛,靠在沙发里站都站不起来:“我回去——回去跟我们钟老师说,下次尽量克制,争取给节目组剪辑少添麻烦……”
台长眼睛瞬间瞪圆,林竹从善如流,及时改口:“一定克制,不给节目组添麻烦。”
“幸亏是录播,还能剪辑,要是直播怎么办?你们公关不得在线跳楼?”
他的认错态度态度诚恳良好,台长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抄起瓶水灌了两口,磨着牙根坐下:“亏了老卫还特意给我打电话,叫我一定不能让他有提经纪人的机会,我当时居然没警惕……”
台长不怎么玩微博,还不知道钟杳的公关团队百炼成钢到了什么地步,刚刚的担忧全抛到脑后,扯着他皱眉:“叫你们钟老师低调点儿,圈子现在的风气,气人有笑人无的多了……别的他不怕,有人盯上你挖墙脚怎么办?”
“您说的是。”林竹不敢再刺激老台长,好脾气点头,诚恳受教,“我回头跟钟老师说。”
“你说——算了,你也不能说。”
台长又想起他的事,焦灼起身,来回踱了两步:“节目录完总要吃顿饭,我跟他说吧。你这么些年也不容易,就跟他好好的……”
台长命犯操心,又是从一开始就见识过林竹用心至深下来的,看到他过得好,心里悬着的一头放下了,就又忍不住担心起了往后的事。
圈子里的事,要想好好的实在太不容易。
台前和幕后的结合太辛苦也太不稳定,到最后人财两空的比比皆是,台长犹豫半晌,皱眉问他:“我还没问你,袖扣真是你送他的?”
林竹不知他又脑补了什么,茫然点头。
“知道你家有钱,也不能这么个花法。”
台长语重心长:“他们走门路送礼我批过,这款五万多吧?你——”
“三万多。”林竹好心提醒,“您台里的采办部门也得整顿了,用我帮忙吗?”
“不用!”台长怒吼,“少在这儿打岔!你这些年往他身上搭了多少,他给过你什么没有?过来人的话得听!别跟个傻小子似的,哪怕你们俩真在一块儿,也替自己多想想,别把你身家全砸进去……”
林竹:“……”
林竹抬头,看了看分屏画面,想起钟杳在镜头下一本正经展示袖扣的情形,唇角忍不住翘起来。
林竹:“蔺台长,既然您问了……”
林竹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些都是钟老师买的,clozeya当季的新品,合作还没定下来,市价购入的,这件帽衫一千多,我衣柜里还有十多件,别的款式也有不少。”
林家小少爷被锦衣玉食养了十来年,要什么有什么,没想到的也早被父母大哥提前备好,早忘了跟人炫耀礼物是什么感觉。难得台长非要追问,只能异常耐心地给他逐一介绍。
“这是钟老师家的钥匙,里面有我的房间,我随时都能住。”
林竹不厌其烦,从口袋里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钟老师的卡和密码都在我这儿,这是私印,这是积家的陀飞**师手制限量款,我不舍得带,就当怀表用了……”
林竹刚掏完一个口袋,还要掏另一个,台长已经起身摔门而去。
……
无辜受牵的门还在来回轻晃,林竹一笑,摸出块糖来剥开糖纸。
他另一个口袋里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是些不同口味的糖和巧克力,还有不少包装精致一口一个的小糕点。
都是钟杳给他挑的,每天早上抓几颗塞进口袋里。他现在被钟杳看着好好吃饭,忙过头低血糖的时候少,要喂自己糖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其实每天都吃不完,就都在口袋里揣着,不知不觉就攒了一口袋。
还好老台长被气跑了,不然万一拿出来台长要吃,他也不舍得给出去……
导播间不大,导播们被台长四处开火的暴脾气吓得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熬到台长移驾,各自松了口气,目光就都忍不住往莫名其妙被连累挨训的经纪人身上飘过去。
林竹不介意,含着糖翘起唇角,抬头看向屏幕。
二十岁的林竹能做的事还太少,能想得办法也都太简单。他一直都在按着计划往前追赶,满打满算,也就冲动过那么一次。
无论一开始和天星起冲突,还是后来强行包下演播厅、拦下大半别有用心的记者,老台长都是亲眼看着的,也难免会替他多东想西想地操些不着边际的心。
有了这一次,台长大概也能彻底放心了。
节目有条不紊地进行,挺过了三年前那一场风波,钟杳的演技反而借势破茧突破,台上入戏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林竹抿着糖,轻轻舒了口气。
他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钟杳有多好。
棋逢对手。这一场《光影之战》成了开拍以来录制时间最长的一场,等到彻底拍摄结束,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林竹在导播间盯了一阵,确认没什么问题就回了现场,一直陪钟杳拍摄到结束,中间还以钟杳的名义替整个节目组定了夜宵。众人又敬又畏的情绪冲淡了不少,等到收工,已经彻底热热闹闹打成了一片。
做嘉宾的几位知名导演特意留下多聊了几句,有脾气直的,直接拍过来一份剧本让钟杳试阅。倒是钟杳的那位直系教授对林竹颇感兴趣,和颜悦色问了不少的话。
师者如父,钟杳的老师无疑是正经长辈,林竹恭恭敬敬有问必答,等把人亲自扶着胳膊送上车,额头都冒了一片薄汗。
“怎么这么紧张?张老脾气很好,不会训人的。”
钟杳刚和来交流感情的几个同台演员说过话,朝他走过来,侧身挡了门外的风,俯身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累不累?你肯定比我忙,光见你在台下来回跑了……”
“不累!”林竹刚被老教授夸了和钟杳搭戏搭得好,满心雀跃兴奋,“再和那几位老师多说说话吗?今天机会难得——”
“不着急,节目组说过几天台里请大家聚一聚吃顿便饭,到时候也有机会。”
钟杳笑笑,抬手揉他头发:“我有点儿累了,咱们先回家睡一觉。”
节目设置在调整后张弛有度,钟杳心里有数,没使上十成心力,从头到尾都没觉什么压力。直到最后一关投票稳胜,钟杳的获奖感言还差点又要提一段经纪人,被主持人眼疾口快打岔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