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很社死, 但阮云荔今早醒来后,醉酒的记忆不仅没忘,还记得十分清楚。
阮云荔醉酒后, 酒品和记忆都好像是随机抽取的,有时特别乖, 睡上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有时——就像昨晚那样, 酒品堪忧,不仅如此, 第二天起床所以的记忆都还留着,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
他记得自己是怎么站在楼梯口,冲着易朝耍无赖,不肯上楼的。
也记得易朝是如何把他背上去的。
……甚至记得摔在床上的那种失重感。
以及易朝近乎温柔的动作, 和他把自己的手贴在脸上, 那种温热的触感。
阮云荔在醒后发愣了片刻,又开始想:易朝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还有昨天玩游戏时, 桌布下他们紧紧缠在一起的手。
他们都已经长大, 很多动作都已经不适合出现在他们之间, 所以, 为什么偏偏那么自然而然发生了?
在进去露营的帐篷时, 阮云荔很想把自己缩在角落里, 当一朵与世无争的蘑菇。
他真的很不喜欢过度用脑。
刚刚粉丝带给他的刺激已经远去,他和易朝重新待在狭窄的空间中,他的注意力又全放到了易朝身上。
万籁俱静, 大家都已经钻进了帐篷里躲避夜晚的寒冷。
摄影师也都已经去了节目组的车里待命, 等着晚上取景, 只有帐篷里面的顶上, 有节目组装上的两台摄像机在勤勤恳恳工作着。
易朝神色如常,手中拿着刚刚给节目组要的开水,将保温杯递给他。
见阮云荔愣住,没有接的意思,易朝也缓缓皱眉,然后再次把杯子给他拧开,放在了他的面前,语气似诱哄:“再喝点。”
阮云荔:“……”
他再次想起了他妈,以前他妈为了他能多喝点水,经常追在他后面这么喂。
但周女士没能坚持多长时间。
周女士早年间,是个脾气火爆的女士,生孩子后当了妈妈,脾气才有所收敛,但很多地方,确实称不上“慈母”。
细细一算,这么些年,能坚持到现在还在阮云荔屁股后面喂水的,也就一个易朝。
易朝见他还是不接,缓缓道:“今天晚上还不知道有没有觉睡,你现在不保存点体力,一会儿就知道冷了。”
阮云荔愣愣道:“为什么没有觉睡?”
“你不会觉得,”易朝似乎是觉得他有点天真,却也还是耐心道,“等极光出现的时候,节目组直接叫我们吧?极光是需要我们自己等的。”
阮云荔这才反应过来节目组有多坑。
眼见易朝举的不耐烦,再次想喂给他喝,阮云荔连忙接过来,小口小口喝了,道:“我也没说不喝啊。”
他自认在喝水上,还是不用人操心的。
见他乖乖喝水,易朝才重新低下头,在阮云荔的注视中,把带着的巧克力摆了出来,仔细算了一下,对半分给了阮云荔。
阮云荔心中的怪异感更甚,“你也要留着吃?”
易朝淡淡看向他,眼神一言难尽。
阮云荔:“……”
当他没问。
易朝留着巧克力,当然是以备不时之需,他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
氛围更尴尬了。
准确的说,是阮云荔一个人尴尬,易朝至始至终都没表现出来过什么,神色如常不说,接着又去准备其他的东西。
有易朝在身边,出门基本上什么都不用操心,因为他会帮你准备好一切,以前阮云荔和他出去时就是这样。
有时候阮云荔甚至会有种感觉——
如果他厚脸皮一点,提出让
易朝洗衣服,易朝顶多脸上嫌弃一点,实际上可能真的会帮他洗。
当然,阮云荔是不会这么做的。
想想节目才开始,易朝使唤他使唤的那么勤快,到现在他已经快被养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废物,而易朝照样能游刃有余的当导游,很难不怀疑最初有没有报复的成分。
阮云荔喝了点热水后,身上果然暖和了不少,也驱散了他的尴尬,他主动凑到易朝身边,表情很好奇:“这又是什么?”
“暖贴,”易朝道,“都是取暖的,晚上应该会有用。”
阮云荔“哦”了一声。
说话间,他手中的杯子已经被易朝给收走,易朝准备好所有东西,就对着他张开了双臂,道:“过来。”
阮云荔一愣。
他盯着易朝的动作,一瞬间有些不能理解,直到易朝没等到他,亲自俯身将他抱起来。
——阮云荔瞬间浑身僵硬。
昨晚好不容易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
易朝握住他的手,脸贴在他的手背上……
易朝问,现在为什么不亲他了?
阮云荔僵硬的像一个蚕蛹,他不信易朝没感觉到,可易朝不仅不为所动,还贴他更近,直接圈着他把他挤在了帐篷的角落里。
还一本正经道:“这样有利于取暖。”
阮云荔:“……”
所以刚刚那些取暖的设备,就是拿出来看看是吗?
但不可否认的是,被这样抱着时,阮云荔没有任何的排斥,甚至觉得十分舒适。
易朝的怀抱很温暖,对于阮云荔而言,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陌生是因为疏远的十年,熟悉是因为他在这个胸膛中待了好几年,从小学窝到上初中,那同样是段很漫长的岁月。
阮云荔觉得舒服,也就不挣扎了。
易朝又道:“摸摸手。”
阮云荔把袖子里蜷缩着的手伸出手,还没接触到冷空气,又被易朝的手掌握住。
易朝道:“没那么凉了。”
明明是个陈述句,硬生生让阮云荔听出来几分松了口气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像一坨棉花娃娃,任由易朝抱成各种形状,已经没了自己的意识,就是依附着易朝而活。
这对于一条一直只能自立自强的咸鱼来说。
无疑是种新鲜的体验,他并不讨厌。
如今这个亲密程度,好像已经到了他们能亲近的极限。
可易朝盯着阮云荔雪白的侧脸,还是觉得不满足,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他很想把脸也凑上去,蹭一蹭也好……亲一亲也好。
只是抱着的程度而已,为什么就到极限了呢?
明明昨天晚上……
易朝截断了思绪。
他凑到阮云荔的耳边,盯着他小巧的耳垂,喃喃低语:“要不要脱离大队伍,我们自己出去看极光?”
那些人都很碍眼。
就像现在,他想抱阮云荔,还得挑一个能迷惑摄像头的角度。
阮云荔却不解风情,大惊失色,“现在出去,会被冻死的吧?”
易朝:“……”
易朝对待他的耐心逐步上升,尽管阮云荔已经在他的眉眼看出来了些危险的情绪,可他的声音还是平缓的,“那等极光快出现时再出去。”
这次阮云荔略作思索后,同意了。
同意后不久,他开始觉得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又听见易朝在他的身边柔声道:“睡吧,过会儿我叫你。”
“好,”阮云荔的声音逐渐含糊,“易朝。”
易朝道:“嗯?”
睡意壮人胆,阮云荔憋了一天的话,终于鼓足了说出来的勇气,他小声道:
“我们都长大了,我不能随便亲你了。”
他是在解释,昨天晚上没回答的问题。
接着,他没看清易朝是什么表情,缓缓闭上了眼睛。
迷糊中,他好像看见了易朝微妙的表情,夹杂着一点啼笑皆非,世界陷入黑暗时,脸颊好像被抚摸了下。
符泽方在帐篷里躺着,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另外的帐篷里。
七个嘉宾中,就他是单独一个人,他倒是没什么孤单的感觉,和他所表现出来的开朗的性格不同,他本人喜爱独处,不需要多少热闹的场合。
性格开朗,只是混娱乐圈多年,他所锻炼出来的一个有利于自己的保护壳。
就像是易朝为了摆脱绯闻,对外界表现出强硬的姿态,阮云荔为了避免网络暴力的伤害,变成了个迟钝的性格。
实际上如何,只有本人才知晓。
其实符泽方没想到会在这个节目遇见阮云荔,在他来之前,经纪人已经告知了他这季嘉宾的名单,参加的人是谁,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
可阮云荔是临时被换进来的。
符泽方在开拍前一天,才知道这季有阮云荔的加入。
说起来他和阮云荔的相识,是之前一个颁奖典礼的巧合。
没人能甘心做那么多年的万年老二,哪怕是被另外一个优秀的人压着。
那一年他拍了部爆火的剧,制造精良,他对于自己的演技也十分满意,满打满算能超过易朝一次,可没想到,在他的剧爆火后不久,易朝也通过一部职场剧杀出重围,之后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在同一个颁奖典礼上相遇时,奖杯无疑都是易朝的。
只差一点。
符泽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甘心。
经纪人的安抚、家人的宽慰,全成了杂乱的噪音,他什么都听不下去,在颁奖还没结束时,就已经提前离场。
那次也是造成他的粉丝,后来故意找易朝粉丝引战的导火索。
当然,这是颁奖典礼之后的事情了。
符泽方坐在大厅造景的鱼池旁,感觉好像从来没这么累过,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两道声音。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正是三年前的郑文诗和阮云荔。
那时阮云荔的抄袭风波过去了很长时间,但网上关于他的攻击却始终没消停过,阮云荔躲在后台喝口水,都能被这些黑粉给骂出花来。
很多人已经不是在骂阮云荔抄袭了,是为了骂他而骂。
郑文诗气得声音发颤:“……我就没见过嘴这么脏的人!”
身为被骂的当事人,阮云荔倒是很淡定,甚至有闲心给她递水,“喝不喝?”
郑文诗的怒火成功迁移到了他的身上,“我刚刚可是替你吵架输了啊!”
被这样当面输出,阮云荔摸了摸鼻子。
他垂眸道:“可是我又没让你上去跟人吵架。”
郑文诗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符泽方听着,低落的心倒是难得轻松了几分,心想,这人还挺没良心。
然而下一秒,阮云荔却道:“他们有什么看法是他们的事情,咱们统共就两张嘴,就是吵十年也吵不过成千上万个人,如今的大风向就是‘骂阮云荔即正义’,你去当了那个不正义的人,人家当然要讨伐你。”
符泽方一愣,他是阮云荔?
之前阮云荔的事情,他偶尔看见过,但并没有详细的了解过程,这个圈子里的八卦实在太多了,圈内人很难不麻木。
阮云荔接着道:“我问你,你和人吵架的这半小时,除了给自己找了一肚子火,还有其他的收获吗?”
郑文诗没说话。
“情绪失控的教训
,我吃过一次,就终身铭记了,”阮云荔道,“你和我关系是好,但也是我的经纪人,不管是身为朋友,还是身为经纪人,都要时刻保持理性才行。”
这一年,是郑文诗当阮云荔经纪人的第二年,在此之前,她已经在公司里当了好几年的经纪人,事业始终不温不火,原因就是她的个性。
符泽方听见郑文诗叹了口气,接受了阮云荔的说法。
郑文诗又道:“我就是气不过,明明你什么都没做过,他们却要这么骂你。”
阮云荔凉凉道:“啊,那怎么办。”
郑文诗:“……”
郑文诗可能是又被气着了,半晌没说话,直到符泽方以为,她彻底不想搭理阮云荔时,她咬牙切齿道:“来,对行程,看看接下来的通告!”
阮云荔倒是也配合。
当年符泽方藏在造景鱼池后,听着两人把行程一点一点对完,甚至排练了下被记者刁难时要说什么。
符泽方当时挺奇怪,觉得这两人心挺大,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说话被人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