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西北诸部有许多人并不死心,时而反叛。目前就有西北底蕴深厚的七族联手叛乱,响应罗森的攻侵,虽说这七族各有心思,没有达到同心同德的地步,却已经能让杰诺无比头疼了。
而三年前的那一场叛乱,更是险些使西北诸部脱离了杰诺的统治。
因为那时西北势力最大、底蕴最深的族氏——玛伊斯家族,带头谋反!
玛伊斯家族在西北有着莫大的影响力,号令之下其他部族皆愿服从,在他们早有预谋下,西北地区几乎是一夜沦陷。
这一次反叛,引得沉寂了数年、似乎没有了音讯的青衣军师从幕后转到军前,计谋迭出,曾经他埋在西北诸部中的十几名内线发挥了极大作用,加上杰诺兵马对青衣军师的无条件服从,攻无不克,仅过了三个月,便平定了叛乱。
以往杰诺对待西北诸部,一向是怀柔的政策,杀了几位主事者警示一下也就完了。
这一次,青衣军师下令杀了玛伊斯家族全族!
一个传承了几百年的氏族,林林总总八百多人,无论男女,上到垂垂老矣的白发老翁,下到步履蹒跚的稚嫩孩童,全都送到了闸刀之下,就在鸢城城头,人头如雨落,鲜血如流水。
别说西北诸部了,举国惊惧。
那时才有很多人明白,原来青衣军师雷霆一怒,后果会如此惨烈。
玛伊斯家族不复存在,却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那人竟是青衣军师的徒弟。
青衣军师望着河面缓缓开口道:“当初他在我门下学习了三年,与我隐居朝堂幕后,本来我欲以毕生所学传授。可是,他的父亲是玛伊斯的族长,竟率兵谋反,后来我则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全族。”
伯约自然也记得三年前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将那场血腥的回忆止住,缓了缓神问道:“当时他参与了?”
“如果他参与了,我便不会让他留下来。”青衣军师轻叹了口气。
伯约想了想,面色肃然说道:“那也不应该让他留下来。”
斩草除根,既然已经杀了他全家,哪怕他是无辜的,却也必然成了隐患,没有理由放走。
虽然冷血,但是谋国之人又怎能心慈手软。
青衣军师安静了片刻,依旧望着河水,却是话头一转,突然说道:“你知道此地为什么叫塞纳尔河岸么?”
伯约一愣,随后答道:“据说是某位德高望重,且诗词绝伦的大家名为塞纳尔,后来因为官场失意,心绪不平,在此地投河自尽。为了祭奠他,所以有人将此地命名为塞纳尔河岸,口口相传之下便保留了下来。”
“塞纳尔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青衣军师摇头道:“他全名是塞纳尔·玛伊斯。”
伯约不由再次面露惊疑,难以置信道:“玛伊斯家族的人!?”
“正是,是他的曾祖父。”青衣军师娓娓道来了一个陈旧的故事,他说道:“当年塞纳尔是玛伊斯家族的族长,无论背景还是个人能力,都堪称非凡,名满四方。但是在内阁重臣的竞选之中,输给了他一度瞧不起的一位同僚。实际上那时他已经决心要带着玛伊斯全族效忠公国,谁知公国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接纳他。他无比心气高傲,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策马来到此地,放声高歌一首,随后投河自尽。”
青衣军师眸子里闪过一丝怀念和内疚,道:“而那位夺走他官位的大臣,却是我的祖父。”
纵使一向沉稳的伯约听到此话也不由目瞪口呆。
青衣军师继续说道:“也是因此玛伊斯家族对公国一直心存怨念,才有了三年前那一桩祸事。”
伯约缓缓吐出一口气,过了片刻,他才抬头道:“所以念及于此,您对那位老前辈心有内疚,再加上三年的师徒情谊,您才为玛伊斯家族留了香火,没有真正的灭其全族。”
青衣军师一时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说到:“我要是说当初杀玛伊斯家族全族的并不是我的意思呢?”
河上有风吹过,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伯约听出话中意思,他以为原本连续的震惊会让他有些麻木,但此时依旧顿时遍体生寒,如同坠入冰窟。
在这个国家,青衣军师已是万人之上,谁能强行去以他的名义下令?
唯有那一人而已。
“学得文武艺,贷与帝王家。”青衣军师面无表情地摇头道:“走进了朝堂,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喃喃道:“能活着已经是幸事了。”
在他身后,是被鲜血染红的河岸和大地,原本由克格列建起的军寨已经成了断壁残垣,在这满目疮痍之上,是一杆迎风烈烈的旗帜。
塞纳尔军寨。
有鲜血源源不断的从岸上高处流下,融进河流之中。
血色的河水卷起波涛,滚滚向东而流,一去不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