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坐在大殿的首座, 傅念迟站在简唯枫身边,而围观的叶苍澜被请到了侧旁,同其他内门弟子共坐。
仲孙纵带来了简唯枫, 苓全琨收了余清云,任琰峰看中了另外那个叫做央金米玛的异族姑娘。
而席慕平日里要负责门宗外务, 比较忙,便没再收新弟子。
既然人都到齐,拜师典礼就此开始。
在长老和众多亲传弟子们的见证下, 简唯枫, 余清云和央金米玛分别拜师,很快就轮到了最后的傅念迟。
掌教端坐殿首, 开始熟练地走流程。
“我乃三清阁第三十二任掌教, 谷渺淼, 今日收外门弟子傅念迟为徒, 此子在三清阁第二百零七届选拔大会上,连中三元, 更是展露出前无仅有的灵根天赋——万物生。”
这连灵根名字都给他起好了啊!
“此子根骨绝佳,故而本教将其收为亲传弟子, 由各位师祖的见证, 举办典礼。”
傅念迟对着墙上的师祖画像行礼, 尔后上前, 向掌教敬茶。
他正要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跪到师父面前,结果膝盖还没触地, 就被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道托住了。
傅念迟:?
傅念迟更加用力地将重心向下压,结果就是跪不下去。
他抬头, 和掌教对视的一瞬间, 明白了。
这……
傅念迟额角流下了一滴黄豆汗。
掌教故作镇静, 他知道傅念迟现在肯定非常疑惑,但自己又没办法将顾虑说出。
他怕折寿啊!
他虽已活了一千四百余年,但面前的少年可是天道预示的罪子,怕不是前脚刚给自己跪下来,后脚天谴雷劫就会劈到他头上。
行吧。
傅念迟正打算站着给掌教敬茶,站在一旁的师姐见情况不对,善意地小声提醒他:“跪,跪……”
掌教立刻清清喉咙,道:“白薇,你将本教放在抽屉第三层外面的法宝拿过来。”
“是。”师姐白薇满心疑惑地被支走了。
什么情况啊?师父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于是傅念迟就这样站着,给自己新鲜出炉的师父敬了茶。
掌教端着那杯茶,一时间竟不知道要不要喝下去。
不喝吧,不合礼数,喝了吧,他又怕会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罪子初入门宗,就算包藏祸心,应该也不至于在拜师典礼上公然害他吧?
冷静点谷渺淼,你可是大乘期巅峰,这一千余年里什么情况没见过,至于畏手畏脚成这样吗?
掌教定了定心神,将茶一饮而尽。
坐在侧旁的其他长老肩膀忍不住发抖,努力憋着笑。
其他弟子则满脑的问号,不明白这位叫傅念迟的新师弟怎么如此张狂,竟然连拜师敬茶都不下跪。
要知道,于他们而言,师父可是父母一样的存在啊!
难道他都不跪父母的吗?
傅念迟有苦说不出,只能努力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掌教放下茶盏:“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本教的亲传弟子了,本教会倾尽所有,传授知识。”
傅念迟点头,他刚要恭敬地说些感谢话语,就感觉一阵热流从心底窜出。
先前被恶臭药味恶心走的情蛊,在这时恢复了过来。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搞啊!
傅念迟在脑中尖叫咆哮,你就不能发作得晚两分钟吗?!
傅念迟努力克制,彻底忘了自己刚才打算说些什么了。
殿内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等待着他作出回应。
本来敬茶就没下跪,如果这时还不
做声响,就实在太无礼了。
傅念迟努力抢救着所剩无几的理智,他扯动唇角,露出艰难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对面前新鲜出炉的师父道:
“你的荣幸。”
掌教:“……”
长老们:“……”
众弟子:“……”
大殿内一片死寂。
仲孙纵抬手捂住脸,不愧是合欢宗的情蛊,恐怖如斯啊。
席慕双肩疯狂抖动,坐在她身边的亲传弟子甚至都感觉自己的座位在晃。
余清云张大嘴巴,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理智告诉掌教,现在他应该快点结束这场拜师,谁知道接下来傅念迟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好在白薇及时赶来,将取来的法宝递给掌教。
掌教直接把法宝塞进傅念迟手里:“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他其它的话一句也不想说了,干脆大手一挥:“结束!”
“走走走。”长老们赶紧赶着各家弟子,撵羊般把大家撵了出去。
很快,大殿内就只剩下了傅念迟,叶苍澜和掌教三人。
“又发作了吗?”掌教低声问道。
傅念迟痛苦点头。
“我叫仲孙纵回来。”
“别!”傅念迟赶忙阻止,光是听到这位长老的名字,他牙根处就往外冒酸水,“我、我还可以坚持。”
掌教对此持怀疑态度。
“这情蛊发作不分场合,确实棘手,我们知情者还能帮你打掩护,但平日里你要跟着讲师上课,还有那么多同门,要是闹出事情,就糟糕了。”
掌教说的,也正是傅念迟顾忌所在。
他很讨厌不受控制的感觉,却无能为力。
掌教语重心长:“你要尽力配合仲孙纵的治疗方案,他作为我药阁长老,见过各种疑难杂症,本领极大,要是本门内有谁能帮你将情蛊接触,就一定是他。”
傅念迟苦楚道:“弟子已经在很努力地配合了。”
一想到昨天仲孙纵送来的药,傅念迟就又痛苦面具起来。
掌教:“既然如此,你便回去休息吧,本教会再催催仲孙纵那边,尽量早点解决。”
傅念迟正要点头,突然听到有人急速靠近的声音。
“别急!我来了!”
仲孙纵冲进大殿,手里还端着个碗,热腾腾的蒸汽正从其中飘出,同时散发出来的,还有傅念迟永世难忘的酸臭味。
仲孙枞中气十足:“掌门别急,老夫已经找到了将情蛊抑制的办法,只要傅小友喝下一口,情况就能立刻得到缓解。”
事到如今,傅念迟只想捧着脸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如此甚好。”掌门欣慰地坐直身子,热情招呼道,“那就快点喝吧,喝完了咱好一块去藏经阁选功法。”
傅念迟简直头皮发麻,他刚想反抗,就看到仲孙纵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
“老夫这次可是准备齐全。”
傅念迟要疯了,明明昨晚乌漆嘛已经把药连汁带盒子的扔出窗外了,仲孙枞那里怎么还有!
“长老您怎么没把这玩意儿给倒掉啊!!!”
“明明有用,为什么要倒掉?”仲孙纵郑重劝道,“虽然过程是痛苦了点,但好歹效果立竿见影,喝吧,喝了就不难受了。”
样子像极了医院里劝生病孩子打针的家长。
这……
傅念迟将求救的视线投向叶苍澜。
叶苍澜可亲眼见过傅念迟昨天喝药后的反应有多大,皱眉道:“这种以毒攻毒的手法,还有没有改进的可能?”
“老夫已经在改进药方了。”仲孙纵问傅念迟,“师侄啊
,你是愿意忍耐这一时的喝药痛苦,还是愿意未来的几天都在情蛊的控制之下?”
其实根本无需思考,傅念迟当然会选择前者。
他已经受够了被情蛊影响着,做出各种奇怪行为的自己了。
每次短暂的清醒时间中,回忆起当时都做出什么举动,冒出什么想法,他都想扇自己两个大巴掌。
“我喝。”傅念迟深吸口气,从仲孙纵手中接过药碗。
叶苍澜虽然心疼,但也只能端过一旁的木盆,准备接他的呕吐物。
仲孙纵向着侧旁挪了两步,以防傅念迟喷射到自己身上。
傅念迟先是将手默默的伸进衣袖,安抚可能会在接下来发狂的乌漆嘛。
万一被发现就糟了。
然后他才捏住鼻子,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将药液灌入口中。
——喷出来,呕吐,浑身冒出冷汗,被灌清水,漱口,塞进糖块。
这一系列流程在短短十几秒内便走完,看得掌教人都傻了。
原来是用这种办法解决的吗?!
傅念迟虚脱地靠在叶苍澜的身上痛苦喘.息,掌教摸了摸鼻子,突然有些后背发麻。
……罪子该不会因为被这般对待而恨起三清阁吧,虽然过程是痛苦了点,但都是为了给他解除情蛊才想的办法啊!
傅念迟花了点时间缓过劲来,发作的热意又被重新强行压制了下去。
“我没事了。”
“那便前往藏书阁吧。”
掌教站起身,心想私下里可得好好敲打敲打仲孙枞,怎么能用如此粗暴的方法呢?
四人走出金銮大殿,简唯枫正在殿外等着,方才的拜师典礼结束后,他新鲜出炉的师父突然疯了一样冲向药阁,然后没过多久就又冲了回来。
只留他一个人守在原地等待。
修士五感敏锐,简唯枫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大殿中传来的动静。
特别是那夸张又痛苦的呕吐声响。
看到被叶苍澜搀扶着的傅念迟眼角泛红,表情虚弱,简唯枫能猜出刚才大概是他吐的。
只是为什么呢?他们四个人又在殿中做了些什么?
简唯枫眉头轻轻皱了下。
“走吧,咱也去藏经阁。”仲孙纵招呼着简唯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