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死了?”聂凉说。
审判长:“聂凉副官别着急,我这就——”
漆黑无光的短匕狠狠扎入舱体缝隙。
这匕首几乎贴着他光秃秃的头皮飞过去。
审判长声音戛然而止,惊恐撇过头去,身后那位新上任的副官平静极了,指尖夹着一抹飞刃。
“一分钟。”
“打开舱体。”
……
宫渡在舱体中缓缓睁开眼。
头顶的光线被一群围着他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上将,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声音实在陌生得很。
宫渡视线微转,一张长相十分斯文的脸映入眼帘。
宫渡:“。”
这谁?
小光团:“……你新上任的副官,聂凉。”
哦。
宫渡终于来了点精神。
这家伙啊……
不过他这一会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把紧张检查的人吓得不轻。
聂凉皱眉。
审判长赶紧解释:“……经历过流逝虚空的人出来,五感一般都会有点迟钝,上将设置的时间是一百年,虽然断开了,但也有九十年左右,这应该是正常反应。”
聂凉:“应该?”
“……差一点。”埃兰斯诺轻声说。
审判长赶紧问:“上将您说什么?”
差一点,他就能从深渊地下,爬到十四岁的对岸了。
埃兰斯诺半阖着眼,缓慢坐起来,撑着头,低声道:“都出去。”
见他醒来,聂凉垂首:“是。”
他拉着欲言又止的审判长,一行人呼呼啦啦的出去了。
被破坏了个底朝天的行刑处弥漫着一股电缆的焦臭味。
埃兰斯诺拨通了罗什皇帝的通讯。
他有直接和陛下通讯的权限。
很快,罗什皇帝宽和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见到埃兰斯诺虚弱无力的样子,他有些惊诧:“埃兰斯,你怎么了?”
埃兰斯诺从舱体下来,险些摔在地上,他勉强撑住:“……刚结束受刑,向您请罪。”
军火以及实验仪器丢失的消息被他一力压下,目前除了凯恩知道军火丢失,还没有人知道实验仪器的事情。
罗什皇帝坐直,皱眉道:“胡闹,军事审判长是不想要他的脑袋了吗?这么大的事竟然私自做了决定!埃兰斯,你犯什么错了,为什么不跟我提前说?”
“……您让第一军团护送的军火,在乱磁区丢失六成,实验仪器也已经丢失。”埃兰斯诺慢了半拍,回答。
罗什皇帝沉默了。
有瞬间几乎暴怒,却像是幻觉般,被他压了下去。
“真的丢了?”
“是。”
“你丢的?”
“……是。”
“怎么丢的,以你的能力,并不应该,有叛徒?”
回答越来越慢。
“……没有,”埃兰斯诺耳廓隐隐渗出血来,咬着牙,勉强答道:“是埃兰斯不慎……西北星域,有新的S级进化者。”
罗什皇帝安静了一会,“我听说了,西北星域的那群人,都在找他,原来你是和他交手。”
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片刻后,露出一抹宽厚的笑:“不过是丢了一批实验仪器而已,埃兰斯,你不必这样惩罚自己。”
“你是帝国利刃,没有任何东西能取代你的价值,如果单单为了一批实验仪器让你受伤,太不值了。”
埃兰斯诺并未放松:“陛下抬举。”
“你之前的副官死了?”
“是,意外。”
罗什皇帝不太在意的点头:“不过,你既然已经受罚了,我就不再罚你,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但,那名西北星域的S级进化者……”
【“你的名字。”
“只是这个?”
“只是这个。”
“兰遐。”】
兰遐……
埃兰斯诺眼睫微颤,低头:“我会杀了他。”
“先调查清楚,他背后的势力是什么,姓名、性格、有没有在乎的东西,”罗什皇帝说,“上次莱特办的事就很不错,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肃屠的老首领。”
“你该向他学学,知道吗?”
埃兰斯诺:“明白。”
罗什皇帝又是说了好一阵体己的话,才万分关切的挂断了通讯。
埃兰斯诺一瞬间放松下来,眼前恍惚,唇色发白,许久都没能站起来。
——
帝都。
皇宫。
罗什皇帝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裴院长。
“埃兰斯诺之前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大的纰漏,现在那批实验仪器没有了,再赶制,也会延迟,C9星区的计划同样会延后。”
裴院长:“谁也没想到西北星域还能再出一个S级进化者,这个人要好好除掉才行。”
他思忖片刻:“埃兰斯诺您可以放心用,二次记忆清除后,人类大脑不可能再想起来,没有人能承受那样的痛苦,他已经和十年前完全断层了。包括去审判处领罚……可能是由对您的绝对服从里,衍生出来的恐惧。”
“这种情况下,他永远不会对您说谎,您可以放心。”
罗什皇帝:“他脑中的芯片?”
裴院长:“我实时监测,很平稳。”
罗什皇帝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违和感终于淡去。
“不过实验仪器还是毁了,落在西北星域那边,拿不回来,那温床不够。”裴院长说道。
罗什皇帝想了想,眉心微皱,半晌。
“找个机会,重开神怜殿吧。”
——
宫渡坐在会第一军团基地的军舰上。
他有些耳鸣。
感知也比往常迟钝。
审判长说这是受刑的后遗症,过几天就好了。
在小世界中,所有事情的发生都要符合逻辑,宫渡享受着小光团的免痛服务。
他这次非要过来主动受刑,并非欠虐,而是给埃兰斯诺一个逐渐恢复记忆的理由罢了。
埃兰斯诺经历两次记忆清洗,人生已经断层,过往的一切皆被无情抹消,除了潜意识仍有些本能的反应之外,与有感情的傀儡无异。
什么东西能让‘傀儡’慢慢醒来?
一枚不该丢掉的纽扣?一行出错的代码?一块坏掉的蛋糕?
宫渡所有剧本,包括人设的变动,都必须贴合逻辑,才能被世界线承认。
而毫无疑问的,埃兰斯诺经受过了流逝虚空,在将近百年的时光里,孤独而固执的,想爬到记忆断层的对岸——
这将成为一枚卡扣,被世界线收录,完美的卡上‘埃兰斯诺逐渐恢复记忆’这个闭合逻辑。
有些剧本,是他演给其他人看的,而另一些,则是为了补全世界线。
令人愉悦。
宫渡眯起眼。
片刻后,他才分出点心思给新来的这位副官。
埃兰斯诺:“聂凉?”
聂凉:“上将。”
埃兰斯诺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分辨出对方的嘴型,他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听不出喜怒:“来我这里,屈才了。”
聂凉是帝都行政处出来的人,四级行政长,手中是有实权的。整个联邦,众所周知,第一军团和行政处非常不对付。
行政处明里暗里骂埃兰斯诺的通告,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聂凉:“当初的副官选拔,我是第一,只是您点了康犬做您的副官。”
埃兰斯诺似乎来了点兴趣:“你是那一届的第一?你今年几岁?”
聂凉:“22岁。”
“你是破格参加选拔的吧,康犬大我两岁,六年前到我身边,算一算,你参加选拔的时候,才十六,也难怪。”
十六岁的孩子,就算是拿了第一,自己都照顾不好,谁能相信他可以做一个好的副官?
聂凉沉默了片刻:“您拿起剑的时候,比我那时候更小。”
埃兰斯诺顿了顿,打量他片刻:“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聂凉笑笑:“人的五官都有相似之处。您放心,我是自愿来的,三个月的考核期,您不满意,随意替换。”
“也行,”埃兰斯诺有点困倦,“康犬的事务你交接一下,尽快熟悉。”
聂凉顿了顿:“刚才审判长问我,关于康犬副官,是惩还是赏?”
按压太阳穴的手指一停,埃兰斯诺淡淡道:“不罚不赏,只留坟茔,除此之外,抹消他所有痕迹,我也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他以前的消息。”
这处置有点奇怪,像是极厌恶,可他听闻的消息,康犬分明很得上将的信任才是。
聂凉并没有提出自己的疑问,只是点头,原话发给审判长之后,就低头离开了。
……
快到第一军团基地的时候。
聂凉打开了自己的备用光脑,里面的私信已经炸了锅。
他嘴角微微勾起。
看来,他到埃兰斯诺身边当副官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蓝州河那家伙,想必也知道了。
果不其然。
[蓝R]:你跟我说你离开帝都了,你没说你去埃兰斯诺身边了啊?!
[蓝R]:你想干什么?追星终于追到正主面前了?别忘了你们雇佣兵和西北星域的交易。
[蓝R]: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你合作,脑子不正常的&*…&……%¥
聂凉习以为常。
蓝州河这个人,谨慎归谨慎,不过也不是什么正经出身,混惯了的,粗□□起来全是屏蔽词。
消息还在不停地弹,聂凉动动手指。
[银乌鸦]:有事说事。
蓝州河深深吸了一口气。
雇佣兵,是西北星域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没有组织只有排行,任何人都能成为雇佣兵,而排行的唯一标准,就是根据任务的完成数量以及成功率。
并不是所有的雇佣兵都是反联邦分子,很多雇佣兵身份都十分神秘,不过更多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各自为营。
目前雇佣兵排行第一的,就是代号【银乌鸦】的这位。
银乌鸦,埃兰斯诺实名头号脑残粉,西北星域出了名的杀人疯鸟,可偏偏这家伙对联邦又极其痛恨,击杀了不知道多少联邦重要人物。
一边联邦去死,一边上将贴贴。
斯文冷静的皮囊下,活脱脱就是个精神分裂的患者。
和银乌鸦合作,他组织这里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蓝R]:你去埃兰斯诺身边当副官也好,有件事还需要你配合调查。
[银乌鸦]:老规矩。
[蓝R]:……我这里保存的埃兰斯诺的照片,已经被你掏空了。
蓝州河有点崩溃,谁家反联邦分子跟他一样,还保存敌人的各种采访视频和照片,甚至有时候还要给那些照片抠图啊!
聂凉毫不犹豫想下线。
[蓝R]:你先别走,这次调查和埃兰斯诺有关系,要不然我也不会轻易找你。
聂凉手指一顿。
[蓝R]:我找到了一张照片和一段音频,发送到你邮箱里了,你抽时间看完,再来找我。
聂凉微微拧眉,还是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