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美珍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带来的八卦是关于佟春草的。
而且她根本没问。
她们就叨叨叨叨的说个不停。
罗美珍不由得瞥向了院子西侧。
她的小儿子李沧生,正在篱笆边上砍柴。
李沧生当然听到了村妇们所说的话,所以他心不在焉,砍柴的效率慢下来不少。
姨太太?
那不是别人家的小老婆吗?
她会甘心要这种身份?
可是,听说地主家里有吃不完的米面,穿不尽的绒袄,有下人可以差使,什么活儿都不用自己干……
她那样的辛苦,如果能有吃有穿有人伺候,也不失为一种好事吧?
李沧生一斧子落下,差点伤到自己的脚。
他不知为何,心里堵得难受,想去看她,但又不敢。
这时罗美珍起身撵人了:
“好啦好啦,你们上别处说道去吧,我家七张嘴巴都没吃饭,我得生火做饭去了!”
几个女人家被罗美珍推着往外走。
她们依依不舍的,一边伸长了脖子去看李沧生,一边说:
“美珍,你家六个男人呢,哪轮得着你做饭呀?!你不是该在屋里一坐,饭、菜、筷子都送到手上的嘛!你就是个享福的命,何必累着自己呢!要做饭你喊沧生嘛!”
“就是!要不说大家都羡慕你呢!”
“不过呀,这娶了媳妇忘了娘,要是你五个儿子都讨了老婆,你的日子怕是没这么好过咯!”
“这娶媳妇啊,一定不能要儿子喜欢的!必须得是自己看得过眼的!不然过了门,她不仅不伺候你,还跟你对着干!你……”
罗美珍把人全推出去了。
“有空再来坐。”
她说着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院门。
但是妇人们所说的话,却是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
她瞅一眼自己半道捡回来养的小儿子,越看越觉得不满意。
主要是不满意他的眼光。
“沧生。”她开了口,“娘可告诉你,我和你爹没日没夜的累,把院子建得这么宽,就是为了让你们五兄弟都能娶上媳妇。
你要是找个二手货回来,住你爹血汗垒起来的屋子,娘可不答应!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背地里你还帮着佟家干活呢!
哎,娘也不是要骂你,只是你这样貌,放在十里八乡,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愿意带着嫁妆上门嫁你!说不定还不要咱家的礼钱!
咱们还能挑个听话、懂事、手脚麻利的人来。
娘倒不求你媳妇能孝顺我,她能照顾好你,给你多生几个大胖小子,我就能放宽心了。
你能明白娘的苦心不?”
罗美珍说罢,唉声叹气的到厨房去了。
李沧生默默砍了柴,然后才走出门,转到地里去了。
这时天色已晚。
夕阳将山峰染得通红。
李沧生就这样在地里一遍遍的走,他回忆起了在外婆家的日子。
那时他才五岁,外公外婆年事已高,已经说不出话,也走不动路了,他每天上山砍柴,下地种菜,比起小小的身体上的劳累,他更担心的,是他的外公外婆会离他而去。
那时,他的父母一年都难见他一面。
他也喊不出那声“爹”或“娘”。
可是外婆常嗫嚅着嘴告诉他,“全天下呀,就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父母……”
但现在,他不明白了。
他不明白父母的爱是什么,是给他桎梏,还是给他枷锁?
李沧生从地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