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装没看见。
知雪伺候茶水伺候的大气不敢出,一双圆眼滴溜溜转,生怕他俩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让他这个病秧子没到佛堂、先见了佛祖。
外头车夫一扬鞭,车咕噜噜往外头走。
他自窗口瞧了一眼风景,始终猜不透卫瓒到底是来凑什么热闹,只道:“山上没什么可看的,小侯爷想求什么,不妨让沈鸢代劳。”
言下之意是他们俩大可不必这样不尴不尬坐在这车里。
却听卫瓒轻飘飘道:“那你可代不了。”
沈鸢挑了挑眉。
卫瓒说:“我求姻缘。”
沈鸢怔了一怔,抬眸看去。
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坐在窗边,黛色绸衣用金线细细绣了花纹,越发勾勒得腰窄而有力,双腿修长,连绸靴都干净得没有半点儿泥,漆发金冠,眉眼间几分风流兴味,低头正摆弄那兔子的耳朵。
一看就是胡说八道。
可不知怎的,就是心里烦躁了起来。
沈鸢嗤之以鼻:“佛祖管着那好些和尚都没着落,谁管你一个槛内俗人娶媳妇。”
卫瓒说:“那我且在他们后头排着,省的佛祖把我忙忘了。”
知雪机灵,生怕车里话落了地,忙接话捧着说:“小侯爷打算求个什么样主母的回来?要贤惠的还是要俏丽的,佛前点香,都须得告诉佛祖的。”
“不能求好的,”卫瓒一语双关道,“求个好的来,你家公子岂不眼红么?”
知雪笑:“那难道还求个坏的不成?”
谁想卫瓒欣然点头:“正是求个坏的回来。”
“求求佛祖,赐我个脾气大,看我又不顺眼的新娘子——好给你家沈公子出出气。”
知雪这小姑娘被逗得直发笑。
卫瓒又撞了撞他,说:“你呢,去了都做什么?”
沈鸢说:“抄抄经,听圆成和尚讲佛法。”
卫瓒不大信神佛,倒听过这位僧人的名字:“怎么?他说你同佛有缘?”
沈鸢道:“他说从没见过我这般与佛无缘的人。”
这是实话,圆成那和尚与他相熟,每每瞧他一次,都摇头说,嫉妒二字,皆是业障,小施主还放不下?
他却极爱忏悔业障,次次拉着那圆成和尚,红着眼骂上卫瓒一回,自觉心情畅快,又说,实在放不下,让佛祖凑合着渡吧。
次数多了,圆成便道,阿弥陀佛,隔壁还开了家五清观,施主要不去瞧瞧看,万一施主道法自然了呢。
想来佛是不收他的。
卫瓒便笑了起来。
沈鸢没什么闲话可说,便寻了一本书来看。
马车里静了下来,穿过街巷时隐隐有叫卖声,他便隐约有些走神,想从窗帘缝隙瞧一瞧热闹的街巷。
却忽觉肩头一沉。
他一顿,低下头瞧。
卫瓒不知怎的,又合了眼,毫不拘束地靠着他肩头,说:“……困了。”
沈鸢:……困了就困了,倚着他做什么。
他又不是枕头。
他瞧了瞧车四角醒神的香球。
又瞧了瞧抱着软枕,一脸倦意的卫瓒。
半晌道:“小侯爷,你夜里都不睡觉么?”
卫瓒说:“睡啊。”
“兴许是你身上太暖和了。”
说话间呼吸都落在他耳垂上。
沈鸢低着头,瞪了卫瓒半晌,恨得牙根痒痒。
用力又翻了一页
书。
他就说,弄那么多炉子干什么,给他裹那么严实干什么。
他那么暖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