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隔着被子, 抱得不是很严实。
沈鸢也是能感觉到,卫瓒的怀里是很暖和的。
可这份热气却又教人不大适应,兴许因为已经习惯了自己冰冷、总也缓不过劲儿来的手足, 这份暖意倒越发不敢接近了。
暖也不过是一时。
到了自己睡的时候,只怕更是睡不着了。
他说:“卫瓒。”
卫瓒“嗯”了一声。
他说:“你回你那边睡去。”
卫瓒说:“怎么了?”
他说:“不习惯。”
卫瓒说:“那你习惯习惯。”
卫瓒这张嘴实在恨人,原先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气不屑多说,如今肯说话了,倒不如不说。
他蓦地翻了个面儿, 把脸冲着他道:“小侯爷这是什么毛病, 非贴着不可吗?”
卫瓒懒懒散散撑起脑袋说:“我洗了澡了。”
——这是洗澡不洗澡的问题吗?
他下意识又要揪自己的衣袖。
却忽得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道异色和试探,轻声说:“既如此,那便换一个问题。”
卫瓒闻言一怔,继而笑了起来, 说:“你这一套学得倒是很快。”
沈鸢微红了耳根, 却又固执盯着他,淡淡说:“既然是你冷,非要贴着睡, 那让我一个问题, 总不为过吧?”
卫瓒倒仿佛真的在思考一样, 嘀咕说:“一个问题……就贴一下啊?”
沈鸢说:“你当你多值钱么?”
这话却不经意把自己都骂进去了。
外头风雨交加,两人面对面在床上躺着,卫瓒随手拈起他一缕发在指尖把玩, 懒洋洋说:“沈折春, 你怎么这么固执啊。”
“读书是, 玩棋是, 现在也是。”
沈鸢冷笑说:“小侯爷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就是这样的脾气,你只说愿不愿意。”
卫瓒说:“你先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杀卫锦程。”
外头雨下得有些大了,将树叶都打得啪嗒啪嗒地响,窗框也被风吹得越发摇颤,一下一下地响。
沈鸢其实没有卫瓒会回答他的把握。
为什么要杀卫锦程,这问题其实问的就很取巧。
因为至今无人知晓卫锦程的死活,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是卫瓒杀了他。
卫瓒果然沉默了好一阵子,指尖仍旧把玩着他的一缕发梢。
屋里留了一支烛,那火光随着风声摇摇曳曳,将卫瓒桀骜的眉眼也映得忽明忽暗。
隔了许久,卫瓒轻声说:“因为他该死。”
沈鸢看着他。
卫瓒眉眼中流露出罕见的狠意,声音却平淡:“他若不死,侯府便永远算不得安稳。”
“卫锦程此人,锦上未必添花,雪中却必是抽掉最后一根柴火的人,我不可能保证侯府永远没有一丝动荡。”
沈鸢从没见过卫瓒这般神色。
他记忆里的卫瓒,似乎总是停留在午后,让昭明堂一群少年儿郎簇拥着,或是玩棋打牌,或是蹴鞠马球,在人堆儿里都如烈日般耀眼灼目。
天才总是有资格将时光虚掷,甚至抱怨一切都平淡无波。
他抱着厚厚一叠书慢吞吞经过,一抬眼,便能瞧见他敌手绞尽脑汁大呼小叫,他却懒懒散散倚在窗边,无忧无虑,只盯着窗边一枝春杏发怔。
人说:“卫二,你怎的又走神了。”
他说:“你又赢不来我。”
那人便怒道:“王八蛋,谁说我赢不来你,等我想出惊世一步好棋,立时绝地反击。”
卫瓒便笑一声
:“那你先想着,我去跟他们玩会儿球。”
何其令人生厌。
可再抬头,眼前却是卫瓒垂着眸,神色莫测,拈着他的发,慢悠悠说。
“折春,我给过他机会,他若不接我的信函,我不会动手。”
“他那夜不去那宅子,我便也不会动手。”
沈鸢却盯着他问:“你不是误打误撞知道的,而是有意引诱他去的。”
卫瓒说:“是。”
眸中似有绵绵阴云,雷鸣其间。
沈鸢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儿。
只是抿紧了嘴唇,正欲再问,却冷不防整个人都被拉进了卫瓒的怀里。
是他不断逃避的暖意,干脆利落地将他包裹了起来。
他的眸子微微圆睁,脑海原本转着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
下意识喊了一声:“卫瓒!”
隔着一层布料,甚至能感知到卫瓒的体温,听见卫瓒落在他耳畔的呼吸声。
这时才晓得,原来那手臂搭一下、隔着被子的距离,似乎算不得是亲近。
却听见卫瓒笑了笑,说:“折春,你问得有些多了。”
沈鸢不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
隔了许久。
他极轻极慢地,攥紧了卫瓒的衣袖。
——他并不是在心疼他。
只是卫瓒曾喊过他几声“哥哥”。
他便仿佛也真的与他有了怪异的联系,教他在怀疑和试探之外,多了一丝截然不同的情绪。
他低垂着眉眼,当然也瞧不见卫瓒不自觉地红了耳根。
小侯爷的胸膛起伏幅度渐渐大了,伸出手在他背后迟疑了许久,才慢慢放了下去。
沈鸢的身体先于头脑,颤抖了一下。
这才意识到,卫瓒的手掌隔着薄薄的一层里衫,在顺着脊椎缓缓向上。
如同在安抚小动物一般的举止,却因着极为缓慢,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到肩颈一代附近,停了下来。沈鸢后肩上那一颗淡淡的痣,在随着紧绷的脊背起伏。
沈鸢正欲抬头询问,却是猛地一痛。
却是整个人捂着后肩,如活鱼一般弹了起来。
卫瓒竟是在他那痣上,弹脑壳似的弹了一下。
见沈鸢看过去,卫瓒自己揉了揉耳根,露出几分顽劣的神色来。
——沈鸢就没见过这么混账的一个人。
开口时面色通红,险些牙齿打了舌头,却是恨得厉害:“卫瓒!”
卫瓒轻轻咳嗽了一声,笑说:“我刚想起来,你带着病出来劫我,我还没跟你算过账。”
沈鸢气得话都要说不利索了,一瞬间冒出一万句刻薄话来,诸如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找我算账。
最后却是抄起枕头,就砸在了他脸上。
卫瓒却是一点儿都不恼,枕着自己的手臂,在灯火下笑吟吟地瞧他。
甚至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枕头,叫他回去接着睡。
“说好了的事,你不会不认吧?”
卫瓒盯着他问。
他后肩还疼着,咬着牙瞪他良久。
他恨恨地躺了回去,这次仰面冲着天,将弱点死死压在身下,便闻听了卫瓒了然一声的笑。
他自当自己是死了,这王八蛋爱怎样怎样。
这回卫瓒没抱过来,却是喊了他一声:“折春。”
沈鸢对自己说,他死了。听不见。
却听见卫瓒犹豫着,开口问:“是不是没人教你……那方面的事?”
沈鸢抬了抬眼皮,说:“哪方面?”
卫瓒又犹犹豫豫,竟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时候:“……就是夜里
那方面的事,当然……白天也不是不行。”
京中的公子少爷,只要想知道,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只是沈鸢这情况太特殊,体弱多病本就容易寡欲,打来了京城也没什么亲近的男性友人,身边儿亲近的,更是只有知雪照霜两个未婚的小姑娘。
沈鸢淡淡说:“阴阳交|合?”
“我在国子学学过。”
卫瓒噎了一下,半晌才干巴巴说:“国子学那个,学得浅。”
国子学那课卫瓒也听过,是个老头儿讲的。
干巴巴讲周公之礼,莫说什么闺房之乐了,那些事都讲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而且动辄讲规矩,讲礼法,多少日与妻一同房,多少日与妾一同房,房前须如何筹备,事后须如何洗沐,活似根半截入土的老木头一般。
他们这帮混账学生背地里都当笑话讲,说这老头是不是上床前得焚香沐浴,跟他夫人对着砰砰磕响头。
沈鸢真要跟着这老头学,岂不是以后砰砰磕头的人就要变成他了。
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却不想,听沈鸢阴阳怪气说:“小侯爷比我小两岁,倒是已学得很深了。”
卫瓒顿时一惊,连忙说:“我……也没多深。”
沈鸢嗤笑一声,说:“那倒来嘲笑我,我还以为小侯爷是身经百战了呢。”
卫瓒跟他说不清。
总不能说自己没吃过猪肉,但见识过的猪能画一张万猪奔腾图。
再往深里头说,只怕这一夜就要更难熬了。
半晌只得含恨说一句:“算了。”
“你就当我没问。”
又捂着眼睛在床上郁结了好一会儿。
隔了一会儿,说:“沈鸢,你朝我这边儿。”
沈鸢没好气说,你又要干嘛?
他便捞起沈鸢的膝,将沈鸢小腿抱进怀里。
果真脚踝以下冰凉一片。
他说:“睡吧。”
“我替你暖一会儿。”
沈鸢怔了许久,才闭上眼睛,
自当没听见自己的心脏乱跳。
那方面的事,当然……白天也不是不行。”
京中的公子少爷,只要想知道,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只是沈鸢这情况太特殊,体弱多病本就容易寡欲,打来了京城也没什么亲近的男性友人,身边儿亲近的,更是只有知雪照霜两个未婚的小姑娘。
沈鸢淡淡说:“阴阳交|合?”
“我在国子学学过。”
卫瓒噎了一下,半晌才干巴巴说:“国子学那个,学得浅。”
国子学那课卫瓒也听过,是个老头儿讲的。
干巴巴讲周公之礼,莫说什么闺房之乐了,那些事都讲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而且动辄讲规矩,讲礼法,多少日与妻一同房,多少日与妾一同房,房前须如何筹备,事后须如何洗沐,活似根半截入土的老木头一般。
他们这帮混账学生背地里都当笑话讲,说这老头是不是上床前得焚香沐浴,跟他夫人对着砰砰磕响头。
沈鸢真要跟着这老头学,岂不是以后砰砰磕头的人就要变成他了。
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却不想,听沈鸢阴阳怪气说:“小侯爷比我小两岁,倒是已学得很深了。”
卫瓒顿时一惊,连忙说:“我……也没多深。”
沈鸢嗤笑一声,说:“那倒来嘲笑我,我还以为小侯爷是身经百战了呢。”
卫瓒跟他说不清。
总不能说自己没吃过猪肉,但见识过的猪能画一张万猪奔腾图。
再往深里头说,只怕这一夜就要更难熬了。
半晌只得含恨说一句:“算了。”
“你就当我没问。”
又捂着眼睛在床上郁结了好一会儿。
隔了一会儿,说:“沈鸢,你朝我这边儿。”
沈鸢没好气说,你又要干嘛?
他便捞起沈鸢的膝,将沈鸢小腿抱进怀里。
果真脚踝以下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