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白余捡到了一条人鱼。

一条鱼尾上的花纹略显潦草的三花人鱼。

跟那条曾被一同传送过的三花人鱼不是同一条。

这条陌生的三花人鱼, 像是一块小膏药般，跟在清晨巡游水域的白余身后，一同回到了庄园内部。

他一边紧紧跟在白余身后, 一边左看右看、不离左右。

计佩霖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站在湖泊边上，安静的望着白余回来的方向。

正常这个时间, 计佩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白余远远见了, 开心的潜入水中，又在距离计佩霖不远的位置突然冒了出来。

计佩霖：“……”

计佩霖特别配合的做出略显惊讶的表情, 然后后退两步。

虽然觉得计佩霖有点敷衍，但白余还是很给面子都没有拆穿计佩霖表演科目不及格的事情, 依旧跟往日一般，将今天在河里抓到的大鱼扔到了岸上。

跟在计佩霖身旁的西装猛男们立刻有人上前, 熟练的收走活蹦乱跳的新鲜食材。

今天的白余游到了更远的地方。

穿过山林覆盖的范围继续往前, 几乎超过了山庄覆盖的面积。

他本是想要探查周围环境，顺便找找有没有新的没有见过、长得更好更健康的鱼给计佩霖加餐。

结果其他不太一样的鱼没见到，却让他捡了一条三花人鱼回来。

这条人鱼就搁浅在河流与湖泊相交的地方。

也不知道一条人鱼为什么会在岸上搁浅？

难道水中有什么极为危险的生物，让这条人鱼不得不到岸上去吗？

白余在那一片水域游过，没见到什么危险生物。

他发现这条三花人鱼的时候，三花人鱼的尾巴都干巴了, 他就躺在浓密的草丛中, 藏得还挺好。

若非白余足够警觉, 怕是都难以发现这条藏在草丛里，看起来有些狼狈的三花人鱼。

不过人三花人鱼在发现白余后, 倒是自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还是一副超级惊讶的样子。

好像非常震惊, 水里竟然会冒一条人鱼出来。

之后的情况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三花人鱼主动跳入了水中, 成为了白余身后的小膏药。

不过也是在对方下水后, 白余才明白，为什么这条不知从哪来的人鱼会藏在岸上的草丛里，而不是水中。

因为……

因为这家伙对自己的尾巴控制能力不是很好。

准确来说，非常糟糕。

别人是如鱼得水，他是下水跟落水一般扑腾。

好在扑腾一段时间后，对方便在白余的帮助下习惯了用尾巴在水中游泳的感觉。

看着眼前这条人鱼，白余简直无法想象，对方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就算是陆地上的人工培育人鱼，也没有哪条鱼是完全脱离水源养殖的吧？

亦或者，这是一个人鱼新品种？

这条让鱼充满迷惑的三花人鱼，在习惯了用尾巴划水的感觉后，便一直缀在白余身后。

白余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与其他喜欢同白余贴贴的人鱼们不同，这条人鱼总让白余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总觉得……

这条三花人鱼的眼睛中所流露的神态，跟一般的人鱼有所不同？

还有，这条人鱼抓着他的手腕太用力了。

白余把自己的手腕从三花人鱼的手中抽了出来。

在他潜入水中游向计佩霖时，对方并未跟上。

白余的速度对他来说似乎太快了些。

而且湖泊边缘还有一个计佩霖和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西装猛男在。

但是在短暂的犹豫后，三花人鱼还是跟了上来，并在计佩霖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不停往白余身后躲，企图用白余并不高大的体型遮挡来自他人的视线。

白余的手腕也被对方捏得有些疼，泛出微微红色。

计佩霖见了，矮下身来握住了白余被捏红的手腕，轻轻揉搓。

白余皮肤很白，整个人都有一种安静易碎的梦幻美感。

身体好似很容易被留下伤痕。

然而事实是，身为一条能够在深海中存活的人鱼，白余的体质要比一般的人工培育人鱼好上很多。

这种前提下，白余的手腕还能被捏得泛红，可见三花人鱼有多用力。

计佩霖看着三花人鱼的视线依旧“平静”，但那条三花人鱼却非常乖觉的往水里沉了点儿。

“会说话吗？”

三花人鱼连头都没有冒出来。

计佩霖稍微等了会，继续以平静的语调询问。

“你是从哪儿来的？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什么愿意说的吗？

“想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抛出来，藏在白余身后的三花人鱼都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想法，甚至将自己藏得更严实了。

在躲藏这一方面而言，三花人鱼确实有点水平。

他藏得计佩霖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问了半晌不见回应的计佩霖没有生气。

一般情况下，不论换成是谁都很难会对人鱼生气。

只是这条人鱼来的太过蹊跷。

外界此时正因为立志放生人鱼的那群人闹得沸沸扬扬，丢了人鱼的各家饲养者们正在发疯。

今天一大早还传出，身在牢狱之中的万卡里受伤颇重的消息。

想来万卡里在牢狱之中过的并不算好。

这种情况之下，一条完全陌生的、查不到来路的人鱼出现在这里……

他这地方距离大海并不近，周围人烟稀少的程度只会比郊区更甚，而且这条查不到来路的人鱼还不是野生人鱼，看尾巴应该是一条人工培育的人鱼……

陆地上的人工培育人鱼，就没有不在人鱼饲养机构登记的。

有着丰富的跟鸟雀、人鱼们“争夺”和白余贴贴经验的计佩霖在短暂的沉思后，转头和身后的西装猛男说了几句话。

他的声音并不大，耳朵灵便的白余一时没有听清，藏在他后面的三花人鱼更别说了。

不过也没一会儿的功夫，离开的西装猛男又带了几个西装猛男回来。

他们推着一个简便的推车，上面是巨大却没什么修饰的鱼缸。

西装猛男们将鱼缸放在湖泊边上，计佩霖想了想，又让他们再往一旁挪了些。

确定好位置后，西装猛男们开始拿工具往里面灌水。

不多时，一个灌满水的鱼缸出现。

白余正想着这鱼缸是不是给自己的时候，就看计佩霖对他伸出手。

白余：“……？？？”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这个鱼缸果然是给他的吧？

白余也没有什么异议，很自然的把手递给了计佩霖。

下一秒，他就离开了湖泊，被计佩霖抱在怀中。

清冽的湖水从白余的身上往下流，将计佩霖身上的衣服打湿许多，计佩霖对此并不在意，只是转头跟那条完全暴露在视野中，显得有些惊慌的三花人鱼说：“我给你准备了鱼缸。”

这句话的含义不言而喻。

明摆着要三花人鱼到鱼缸里去。

在调查清楚这条人鱼的来历之前，计佩霖不想让白余和他呆在一起。

虽然让白余到鱼缸里去也一样，但是白余在湖泊之中游得很开心，为何要因为其他人鱼的到来受委屈？

是的，计佩霖就是这么双标。

三花人鱼想要假装自己听不懂，或者再次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是在计佩霖的注视下，三花人鱼还是乖乖去了一旁鱼缸里。

在西装猛男们的帮助下。

鱼缸很好、空间不小、水也清澈，但三花人鱼就是觉得心里有点郁闷。

不过这种郁闷，在差不多到了饭点，西装猛男们为三花人鱼拿来了高级人鱼美食后消减许多。

高级人鱼美食，光是标价就不低，还不一定能抢得到。

其中蕴含人鱼所需要的丰富的营养物质以及充沛的能量，只要经过简单的烹饪就很好吃。

不仅人鱼能吃，人也能吃。

看到这些高级人鱼美食的三花人鱼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些笑容。

只是这笑容很快就有了凝固的趋势。

不是因为他的食物不好吃，而是在另一侧，湖泊旁边。

西装猛男们将新鲜出炉的香碰碰的食物端了出来，放置在计佩霖面前的桌子上。

被计佩霖从湖泊中捞出来的白余，就坐在计佩霖旁边的椅子上，一人一鱼贴得很近。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事情的计佩霖，动作自然地低头，帮白余调整座椅、摆放餐具等等。

等到准备工作做完，在白余充满期待的眼神下，计佩霖揭开了盖在食物上的盖子。

当盖子被揭开的一瞬间，浓郁的香味顿时向四周扩散。

这勾人的香味一瞬间就吸引了上一刻还觉得高级人鱼美食味道不错的三花人鱼的注意力。

不止是三花人鱼，就连经常吃的白余都微微睁大了眼睛，盯着盘子里的食物直看。

没错，还是他熟悉的食材。

除了白余抓来给计佩霖加餐的鱼以外，还有一些厨房师傅添加的其他食材。

就连烹饪手法都很眼熟。

但是这香味……

白余严重怀疑今天的师傅下了狠功夫。

已经吃得有些习惯了的白余，都被馋的两只眼睛放光，盯着盘子里的食物目不转睛。

计佩霖见白余这般模样，唇角微微翘起。

好似只是无意一般，计佩霖抬眸看了一眼已经趴到了鱼缸边缘，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望的三花人鱼，又把目光转了回去。

三花人鱼：“……”

三花人鱼觉得眼前这个人类多少有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突然就觉得，嘴巴里的高级人鱼美食……好像不是很好吃了。

因为三花人鱼怨念的眼神太过强烈，沉醉在美食之中的白余终于想起来，家里多了条人鱼的事情。

他看了看三花人鱼，又看了看盘子里已经被吃掉一部分的食物，又看了看三花人鱼。

一直都在忙着投喂白余的计佩霖突然叹了口气，“好饿哦，我都还没有吃东西呢。”

白余顿时将满眼都是“想吃”二字的三花人鱼扔到一旁，转而开始亲手投喂计佩霖。

计佩霖的胃口不小，不一会儿就吃光了盘子里的食物，还一副意犹未尽模样的笑了笑。

三花人鱼：“……”

咱先不说，人鱼主动往家里抓鱼当食材，做好了饭还会投喂饲养者这件事情有多么的让人觉得……离谱……

事实上人鱼跟饲养者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东西的画面，也比较少见。

眼前的一人一鱼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饲养者和人鱼之间的相处模式。

尤其是这个饲养者还是一副“这很正常”、“理所当然”的模样。

咱就说这个心安理得接受人鱼投喂的饲养者，在吃东西那会还有意无意看他一眼的那个眼神……

你说他不是故意的，都没有人相信。

也就是专心投喂的人鱼大概没有多想。

真的……

感觉好气哦。

……

吃完饭的计佩霖暂时离开。

神出鬼没的西装猛男们也不知去了哪里。

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许多，只有清风吹拂的声音。

白余游到了大石头上趴着，打了个哈欠，有点儿犯困的感觉。

转头却看见计佩霖在时略显畏惧的三花人鱼，开始在鱼缸里折腾起来。

白余一开始没看懂三花人鱼想干什么，但在三花人鱼大半个身子都从鱼缸里探出去后，终于明白了三花人鱼的想法。

这条三花人鱼他想要离开鱼缸。

不过就跟三花人鱼刚开始时不太习惯用尾巴在水中游动时一般，他显然也不太熟练该要如何从鱼缸里出去的事情，尤其是鱼缸太深、边缘太薄、难以着力的情况下。

对于身为一条人鱼却不太喜欢呆在水里的行为，白余没有太多想法。

毕竟这种行为又不会影响到别人，人家愿意就行。

但是为了从鱼缸里爬出去，三花人鱼那张扭曲的脸……

看起来好痛苦哦。

瞪大了眼睛看着三花人鱼的白余，都有点儿想要上去帮帮忙的想法。

不过鱼缸那么深，如今是条人鱼的他想帮也帮不了什么，还是得三花人鱼自己加油。

结果三花人鱼爬一半，最后还是慢吞吞的退了回去。

白余顺着三花人鱼张望的方向一瞧，果然看见了两名西装猛男出没。

回到鱼缸里的三花人鱼嘴巴里小声嘀咕了几句话，因为声音太小，白余没有听见。

过了会，等到那两个突然出现的西装猛男不见后，趴在石头上快要睡着的白余，却听见了小小的呼喊声。

白余睁开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见趴在鱼缸边上的三花人鱼，睁大了眼睛，两只手做喇叭状正对着白余呼喊。

白余：“……”

白余做起身，不知道三花人鱼要干什么。

三花人鱼见白余清醒，开口说了见到白余后的第一句话：“你叫小鱼吗？”

白余：“……”

白余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偏头，安静的看着三花人鱼。

安静的白余总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同时又因为白余的沉默，以及一看就是野生人鱼的身份，令人猜疑自己说的话白余是否能听懂。

毕竟计佩霖这个人类的话也不多。

姑且就当做白余能听懂吧……

这么想着的三花人鱼，跟白余隔着一段距离的情况下，继续“小声”道：“你喜欢这里吗？”

不待白余回答，三花人鱼想到白余跟计佩霖相处时的融洽感自己道：“……你应该是喜欢这里的。”

白余：“……”

“你去过大海吗？”三花人鱼继续说，“所有人鱼都来自大海哦，传说之中人鱼可是大海的掌控者，而不是被人类掌控生死的存在……你知道深海之中是什么样子吗？你想要获得……自由吗？”

你想要获得自由吗？

这句话的出现让白余看着三花人鱼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这不得不让他联想到那群高喊着要给人鱼带来自由，总是想要强行放生人鱼的家伙。

因为那群人的行为，如今就连人鱼培育机构周围溜达的人都变得多起来。

这群在人鱼培育机构外围溜达的人并非想要放生人鱼的人，而是出于担忧，主动前来“保护”人鱼培育结构中“未成年人鱼”的人类。

若是这样的话语是从一个人类的口中说出来，白余能够理解，但这是一条有尾巴的人鱼……

白余的视线在鱼缸中三花人鱼的身上来回扫视。

刚开始见到这条人鱼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现在感觉更怪了。

要不是白余专门在网上查过相关信息，人类想要通过基因改造成为人鱼根本不可能，他怕是要以为眼前这条人鱼是“真·山寨版”了。

不过就算不是“真·山寨版”，会说出这种话也有一点问题。

难道这条人工培育人鱼，想要获得自由回到大海吗？

想想深海中的生活环境，还有大多数人工培育人鱼的战斗力，以及遇见这条三花人鱼后的情况……

白余真心觉得，也许陆地上的生活更加适合这条三花人鱼。

这条三花人鱼去深海，一定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并没有开口沟通想法的白余，企图用自己充满忧虑和同类爱的眼神，将自己内心中的想法传递给鱼缸中的三花人鱼。

可惜鱼缸里的三花人鱼并没有感受到。

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语太多，所以眼前这条野生人鱼听不懂的问题。

正在两条人鱼“互相沟通”的时候，白余突然仰头望向天空。

万里无云的天空非常美丽，三花人鱼顺着白余视线的方向看去，只有一片蔚蓝天空。

他的视线在白余和天空来回看了几圈，心中纳罕，不知白余在看什么。

隔了一会，三花人鱼才发现，原来有一架飞行器由远及近。

等到飞行器飞到了稍近的位置，看清了飞行器型号、上面的文字，以及飞行器飞行的方向后，三花人鱼的表情变得有点儿慌乱。

白余察觉了这一瞬间的情绪，看向三花人鱼，却见三花人鱼好似又变成了先前那副对人类抱有一定戒心和恐惧的模样。

白余：“……”

不管这条人鱼有什么问题，人工培育人鱼身上的“戏精”属性还是没有改变。

那架让白余感到陌生的飞行器在庄园之外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