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憋了半天的后果，就是计天云用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大声道：“不！我很高兴啊叔叔！”

“高兴就好。”

计天云依旧很大声，“没错！我一定会变得特别厉害！回来要叔叔见识我的厉害！”

“嗯？”计佩霖微微抬眉。

“回来让叔叔看看我变得有多厉害！”

“嗯。”

于是计天云感觉更加悲愤了。

他将视线落在白余身上。

此时的白余忍笑忍得脸有点红。

但他可是见过世面的鱼，也理解小孩子

的自尊心有多重，所以他真的很努力的忍住了。

而他的“沉默”，让计天云万分感动。

为了可以再一次见到鱼鱼，他真的……他真的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可是只要想到这一切是为了和鱼鱼之间的未来，他就……

他就觉得自己还能够再支撑下去。

这大概就是男人所要面对的世界吧。

小小年纪已经“足够成熟”的计天云连语调都跟着沉重了起来，尤其是想到那“暗无天日”的未来，计天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鱼鱼……”

“在呢。”白余应声。

“鱼鱼请你一定要相信……要相信未来是光明的……

“也许等待是漫长的……

“黑暗笼罩在大地上的时间比想象中更加长久，但是……

“但是我们的心中依旧怀有光明，而我必定会突破艰难险阻来到你的身边。”

留下这样的一段话，计天云最后和白余道别，结束了这一的视频通话。

虽然跟鱼鱼在一起聊天真的非常开心，时间的流逝好像都变快了许多，但是为了“光明的未来”，他还需要更加的努力才可以。

看着消失的投影屏幕，白余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他还是挺喜欢看计天云耍宝。

计天云眉目生动、“张牙舞爪”的样子，真的非常可爱。

计佩霖敏锐的察觉了白余的想法，心中的无奈多过其他情绪。

他对自己这个侄子，有的时候也挺没辙。

“小鱼很喜欢天云吗？”

“嗯，”白余微笑颔首，“天云很可爱。”

白余今天的心情很好，计佩霖看着白余微笑时好像会发光一样的面庞，心中萦绕着某种让他无法言喻的清甜之感。

于是计佩霖也跟着微笑。

“那有机会的话，我就让天云来陪你。”

“好呀。”白余应了下来。

……

白余觉得，让他感觉哪里怪怪的计佩霖，近来……倒也没有更奇怪。

只是让他“变热”的次数越来越多罢了。

自从变成人鱼后，至今没有感受过什么“热”这个状态的白余。

每次和计佩霖相处的时候，总有一种回归了上辈子过夏天的感觉。

那个“热”啊——

因为真的“很热”，所以白余开始让家用机器人给自己拿冰。

冰被装在密封的盒子里，寒意不会外泄。

但是每当计佩霖出现，令白余感觉到热的时候，白余就会一边微笑看着计佩霖，一边伸手把盒子捞出来，并当着计佩霖的面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冰块。

一般热的话，盒子开着就觉得好不少。

若是热度升级……

其实把冰块吃到嘴巴里感觉也不错。

于是计佩霖最近就发现，每次跟白余在一起互动时，时常会出现白余将冰块放在嘴巴里咀嚼的画面。

计佩霖在这边说话或者做什么其他的事情，白余就在旁边咀嚼冰块，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计佩霖听来有些突兀。

尤其是白余自个儿有的时候会因为冰块咀嚼太多，自己的脸皱成了包子。

每当这个时候，计佩霖都会非常无奈的看着白余。

而白余的反应……

白余的反应就是“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特别大方的把冰块拿出来分给计佩霖。

刚开始这些冰块还是非常单纯的冰块。

但是没多久就进化成了各种冰冻的饮料，或者其他冻起来很好吃的东西。

于是白余吃得更加开心了。

连带着计佩霖也跟着吃了不少。

不过这些凉的东西，白余在分给计佩霖的时候会有意的控制分量。

太凉啦，吃多不好～

这里面还加了糖哒～

糖不能吃多哒～

今天的白余也在为了自家饲养者的健康长寿大计用心考虑。

吃冰确实能让白余迅速的从“很热”状态“降温”，不过有的时候吧……

这“热”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热，还有心理上的。

当白余发现，依靠吃冰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快速降温，自己的心跳还越跳越厉害，整条鱼好像都要烧起来，大脑更是在这个时候快要停止运转的时候。

白余当时干了一件保证能让自己迅速降温的事情。

白余发誓，当时真的是……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是计佩霖跟他之间的距离贴得有点儿近。

他们平常的时候距离近也不是一两次。

计佩霖哪次把他从湖水中捞出来的时候距离不近呢？

不但距离近，计佩霖身上的衣服还会被湖水打湿呢。

可是以前他根本没啥特别感觉，现在怎么就单纯因为距离近，还有眼神对视时间有点久，便热成了这个样子呢？

热到连大脑好像都成了一锅汤，咕噜咕噜的冒着沸腾的泡泡。

思考这种东西变得格外艰难。

又或者他当时根本没有办法更好的思考。

于是他让家用机器人拿来了更多的纯净的冰块，全都装在一个巨大的开着口的箱子里。

而他就这么往冰块堆里一钻。

啊——

整个世界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不但降了下来，好像降得还有点儿多。

白余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了一条冰冻人鱼。

整条鱼都佛了。

哪里还有什么心跳得乱七八糟？

哪里还有什么从内而外的燥热？

就一个字——佛。

而造成白余变成了一条冰冻鱼的“罪魁祸首”计佩霖，在旁边直接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最后还是他把整条鱼都佛了的白余，从冰块堆里捞出来晒太阳。

“真的是……太乱来了。”

计佩霖难得对白余露出严肃的神情，然后再次化身许久未见的老妈子状态，开始对着白余絮絮叨叨的诉说，这种行为有多么的鲁莽。

而佛了的白余，则在计佩霖的念叨中，想起了上辈子在网络上看见的“睡觉鲈鱼”梗。

同时想着。

哎——

真糟糕。

以前觉得计佩霖说个不停向个忧心的老妈子。

现在却觉得，计佩霖连念叨的样子都还挺好看的。

好在他现在足够佛，一点儿都不觉得热呢~

那就让计佩霖多念一会好了。

于是计佩霖念叨了白余好半晌，而白余在这个时间里，都是一脸的佛系微笑。

往冰里钻到底不太舒服。

所以白余为了减少自己感觉“热”的次数，有意识的远离了计佩霖。

对于白余何种行为，计佩霖当然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他依旧稳住了自己的心态，还是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

恰巧有几日又需要离开庄园，计佩霖在庄园里呆的时间便短许多。

结果……

结果白余再次趴在了湖中的大石头上。

平常这个时候的白余应该正在快乐的网上冲浪，计佩霖就在湖边不远处处理自己好像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

可即使再忙，计佩霖也会时不时就朝着白余的方向看一看，或者给白余拿点东西来。

然而计佩霖不在这里之后，白余却觉得一点儿都不想网上冲浪。

甚至觉得干什么都挺没意思的。

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病了吗？

白余有点愁得在大石头上滚了一圈，然后扑通一声，不小心滚进了湖水里面。

大石头周围幽游的小鱼们受到惊吓，尾巴一甩就游到极远的地方。

而落入湖水之中的白余，却睁着眼睛，透过蹭蹭湖水与波纹，看着“褶皱”的天空。

好像跟“很热”这种状态相比起来，他还是觉得计佩霖留在家里比较好。

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好。

只要计佩霖在旁边，就会觉得……还挺不错的。

白余对于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感到非常陌生。

但他到底不是一条真正的，什么都没有见识过的人鱼，他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不太对。

可是因为他上辈子一直都是单身，对于是否有对象的事情从不在意。

所以当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时，白余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也看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而且跟什么爱不爱相比，他在意的事情要更加实际一些。

没有意外的话，计佩霖是他所选择的长期“室友”。

如果中间出现了什么意外，不得不要更换，总是一件令鱼感到麻烦的事情。

而这里所说的“意外”，包含的范围也比想象中要大。

其中不可控的部分也有许多。

不管怎么说……

一切顺其自然吧。

反正他只是一条人鱼罢了。

不管是人类还是人鱼，只要控制自己能够控制的部分，剩下来的那些……该变成什么样，自然会变成什么样。

这么想着的白余，慢慢合上了眼睛。

整条鱼在湖水的包围下，漂浮在那里，随波逐流。

……

白余生病了。

这场病来的毫无征兆。

计佩霖回家之后便发现，白余看起来有些没精神。

就算他再次靠近白余，白余也不再出现特别的反应，仅仅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在计佩霖抬手放在额头上时向旁边躲了躲。

对于现在的白余而言，计佩霖的体温让他觉得有些高。

躲开的白余也没有做别的，就是趴在那里睁着一双眼睛发呆，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许久。

不管计佩霖是来找他一起活动还是吃法，白余看着都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计佩霖见此，将笑医生喊了过来。

笑医生对白余进行了诊断，结果是……白余在发烧。

普通鱼类属于变温动物，其体温会随着外界环境温度的改变而改变，不会调节自身体温，所以不会发烧。

但是人鱼会。

只是人鱼发烧这种事情，真的非常少见。

就算是人工培育人鱼，生病的种类也大多集中在其他方面，比如抑郁或者吃错了东西闹肚子等等，跟发烧没有任何关系。

在面对普通疾病方面，人鱼本身就有非常强的免疫能力。

不论生什么病，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

可是白余在发烧。

而且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身为人鱼医生的笑医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考虑到不能对人鱼随意用药的情况，笑医生不得不保守治疗，同时跟计佩霖进行沟通，到处寻找可能造成白余发烧的原因。

然而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为此计佩霖又找了许多其他知名的人鱼医生来看，结果全部相同。

一无所获。

只是有见多识广的人鱼医生提到过，曾听闻长辈们说，有其他人鱼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那些人鱼为何也会发烧，依旧是一个未解之谜。

有些人鱼就跟发烧时一般，莫名其妙就好了。

还有一些人鱼……

就这样没了。

人鱼医生们的“故事”，并不能让计佩霖心情变好。

计佩霖心中焦急，面上已经多日没有露出笑颜。

为了可以更好的照顾白余，不让白余的情况有继续恶化的可能性。

计佩霖将白余从湖泊中换到了距离湖泊不远的房子里。

白余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缩在贝壳床里继续睡。

面对这种情况，计佩霖从兄长计靖羽处得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是一个传说……跟人鱼有关的传说。”

在这个人类和人鱼共存的世界中，和人鱼有关的传说非常多。

——那些真正从遥远的年代流传下来的传说，又或者是人们在网络上对人鱼有关的故事，进行二创时自己编撰，因为流传度很高而被当真的传说。

数量真的很多。

计靖羽要说的这个，便是一则由遥远的年代流传下来的传说。

传说……

人鱼只要得到了“真爱之吻”，便能够在人类的世界中拥有双腿，获得力量。

人鱼拥有双腿的故事，在人类社会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获得双腿的方式各不相同。

“真爱之吻”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还是非常老套久远的故事。

近两年中人鱼凭借“修炼”提升自己，化出双腿、打脸反派才是主流。

不过计靖羽给出的传说不止这些，还有后半部分。

人鱼想要重新获得力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死亡的概率非常高。

一个好的环境，能够给人鱼提供很大的帮助。

至于什么叫做“好的环境”？

“我认为，大海对于人鱼来说，总比陆地上更加合适。”

为了解决自家弟弟还有儿子身上的问题，计靖羽知道很多“偏门”的知识。

能让他开口说出来的东西，多少都有一定的依据。

在遍寻不到缓解白余情况的方法下，计佩霖决定带着发烧的白余前往大海。

当然，他会挑选一处确定安全的海域。

计佩霖不知道，白余发烧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但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

就算是必须让白余回归大海的原因……

计佩霖也不准备再次将白余放归大海了。

“实在不行……我就陪你住在海里算了。”

坐在飞行器上的计佩霖，如此对依旧昏沉沉睡着的白余说。

而昏睡中的白余，在听到了计佩霖的话语后，醒转过来。

他看了计佩霖一眼，又再度合上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以来，基本都是如此。

值得高兴的是，维持着这种状态的白余，情况虽然没有好转，却也没有继续加重的倾向。

……

白余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

对于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情，大抵也能知晓。

只是提不起精神来回应而已。

他想跟计佩霖说，“跟我一起生活在大海中这句话听起来真不错。”

但是因为身体上的倦怠，这句话也只在心里头转了一圈罢了。

而他在合上眼睛后，便梦见了自己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