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骛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朗声吩咐外面:“离远点。”
秦骛还以为扶容是被外面的人影晃得睡不着,所以让他们走远点。
扶容抬起头,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制止他。
外面的士兵应了一声,退走了。
再也没有巡逻的士兵从外面走过。
秦骛抱紧扶容:“睡觉。”
扶容乖顺地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翌日清晨。
秦骛抱着扶容,缓缓睁开眼睛。
说是要“驱邪”,于是扶容被他按在怀里,就这样睡了一夜。
秦骛低下头,看看扶容的脸。
扶容的脸上泛着红晕,或许是被闷的,或许是被秦骛压的。
总之好看了一些。
秦骛扯了扯扶容的脸颊,把他给捏醒了。
扶容揉了揉眼睛,反应过来,连忙从秦骛怀里爬起来。
他看起来很困,说的话却很清醒:“我伺候陛下洗漱。”
他生怕自己又惹到秦骛。
扶容下了榻,披上衣裳,小跑着到了帐篷门口。
“陛下起来了。”
士兵们马上会意,把热水和早膳端进来。
扶容服侍秦骛洗漱,帮他换上衣裳。
士兵前来请示:“陛下,今日可要回城?”
秦骛低头看了看扶容,扶容站在他面前,低着头,认真地系上衣带,乖得很。
看在他今天早上这么乖的份上,秦骛下令:“再推一天。”
“是。”
秦骛又对扶容道:“为了你,又推了一天。”
扶容抬起头,连忙道:“不用的,我可以现在回去……”
他想回去找林公子。
但是他的语气太过急切,秦骛察觉出不对,皱了皱眉:“你急着回去?”
“没有。”扶容摇摇头,“已经耽误一天了,我……我觉得不太好。”
扶容连撒谎都不会,太明显了。
秦骛冷笑一声:“回去找你的林公子?”
这太容易猜到了。
扶容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秦骛全都知道,现在还留在都城里的,除了林意修,再没别人了。
扶容摇头:“不是他。”
秦骛语气笃定:“这才几天没见,你就急着见他,我说你早上怎么这么乖,原来是为了他。”
扶容试图反驳:“我没有。”
秦骛颔首:“行,你没有,那我们在军营里再住半年。”
扶容呆住了。
半年……
前来请示的士兵不知道该怎么传令,犹豫着站在原地。
秦骛淡淡道:“去传令,在这儿建一座行宫,从今日起,这里就是都城了,不回去了。”
士兵还是犹豫。
这很明显是秦骛故意说给扶容听的,怎么能真的当做命令传下去?
扶容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帮秦骛把衣带系好。
秦骛拍开他的手,转过身,拎起披风披上。
秦骛微微仰着头,系好披风系带:“没听见扶公子要现在回去吗?去传令,即刻启程。”
“是。”
秦骛瞧了扶容一眼,冷声道:“是你自己要回去的,等会在马背上别跟我求饶。”
他捏着扶容的下巴,让他抬起头:“让你留在这儿你不高兴,现在回去你也不高兴,你还想怎么样?”
扶容看着秦骛,没有回答,漆黑的双眼里多了一些秦骛没见过的神色。
秦骛松开他,朝他扬了扬下巴:“还不去收拾你的东西?”
“是。”扶容应了一声,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秦骛的手下动作很快,即刻启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军营。
将士们整装待发,随军出征的文武百官也立即收拾好东西,从帐篷里跑出来,生怕耽误了时辰,秦骛拿他们开刀。
秦骛披着盔甲,站在最前面。
扶容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跟在他身后。
士兵将秦骛的战马牵过来:“陛下。”
秦骛抱着手,朝扶容扬了扬下巴:“上去。”
他就是故意的,他知道扶容不会骑马。
扶容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缓缓地走到高大的战马前。
秦骛的战马都披着甲胄,十分威武。高高大大的,毛色纯黑,打一个哈欠,擦一擦马蹄,弄出来的动静比寻常的马匹大得多。
扶容伸出手,试着顺了顺马匹的鬃毛。
这匹战马性烈,还认主,见谁蹬谁,连鬃毛都是扎手的。
幸好这匹马在扶容面前还算乖顺,只是抖了一下,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秦骛抱着手,冷眼瞧着。
他就等着扶容来跟他求饶。
可是扶容没有,他摸着战马,回忆秦骛是怎么上马的。
但扶容还是有些害怕,他偷偷在战马的鬃毛上擦了擦手。
秦骛瞧见他的小动作,笑了一下,语气却还是冷冷的:“快点,所有人都在等你,上不去你就和他们一起跑回去。”
扶容抓着马鞍,试着爬到马背上,结果他一动,战马也试着往前走,他连忙落了地。
上不去。
上去了能不能稳住也是一个问题。
扶容不可能现在就学会骑马。
他想了想,最后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走到了文武百官那边。
他还是自己跑回去好了。
还能和文武百官一起,如果林公子跟着来了,他也一定会在这里。
这样算来,他和那些官员也差不多了。
秦骛看见扶容走了,面上表情凝了一下,好,好得很,扶容非要跟他对着来。
秦骛从士兵手里接过缰绳,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启程!”
扶容抱着小包袱,跟在后面跑。
雪地松软,有一些碎石子埋在里面,扶容又病着,跑得不快,还差点被埋在里面的石子绊了一跤。
差点摔倒的时候,旁边的人扶了他一把。
“诶。”
“多谢。”
扶容抬起头,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白衣素服,好像是在替人服丧,旁边的男人也是这样的装扮,只是看起来年纪更大一些。
对了,最近死了的人,不就是先帝和那位谋反的魏王吗?
所以他们是……
两个倒霉藩王,三皇子和六皇子。
扶容还记得,上次在城楼上,他们在秦骛的威压下,跪地求饶的模样。
原来秦骛也没有给他们安排马匹,也让他们跟在后面跑。
扶他的是六皇子,很快的,三皇子把六皇子给拉走了。
两个人低声交谈。
三皇子道:“你不要命了?那是陛下的男宠。”
六皇子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瓷罐子:“也是托他的福,陛下才肯请方士给二哥做法事,说起来,我们都得谢谢他。”
原来那个坛子里,装着的是反贼魏王的骨灰。
三皇子胆怯,刚要拉着六皇子离扶容远点,忽然,又短又急的破风声扫过。
哗啦一声,魏王的骨灰坛应声而碎。
灰白的粉末掉进雪里,被风吹走,很快就消失不见。
三皇子顾不得去管骨灰,连忙按着六皇子,俯身叩首,把六皇子的脑袋也死死地按在雪地里,不让他抬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整个队伍都停下了。
扶容抬起头。战马很高,再加上秦骛,扶容得仰着头才能看见他。
秦骛骑在马上,握着马鞭,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不怒自威,压迫得乌泱泱一群人都跪下了。
扶容也跟着跪下了。
秦骛淡淡道:“让你们给他收尸,没让你们留着他的骨灰。”
“是。”三皇子按着六皇子,连连磕头,“臣知错了,陛下恕罪。”
秦骛面无表情,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到扶容面前。
和其他人一样,扶容也跪在地上,马鞭的尾巴扫过扶容的脸颊。
下一刻,秦骛就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抓了起来。
扶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抓到了马背上。
他不是坐在马背上的,而是趴在马背上的。
就像是土匪掳人,把人的手脚绑起来,丢在马背上,驮着走。
秦骛拍了他一下:“别乱动,掉下去我可接不住你。”
扶容垂着头,不敢去看其他人。
明明是秦骛自己说的,上不了马,就和其他人一起跑。
他和其他人一起跑了,秦骛还是不满意。
还是在好多人面前,扶容以后做了大臣,怎么和他们一起做事?他们会怎么看自己?
扶容垂了垂眼睛,不敢去想。
忽然,秦骛又提着他的衣领,猛地把他提起来,抱在怀里。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