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1 / 2)

六年前, 沈美静在订婚三个月后,终于跟自由恋爱的对象彻底分手,陈无声踏上了独自去大西北的火车, 沈美静不顾家人反对, 坚持去车站送自己死去的爱情, 而陈无声连头都没有回。

沈美静心灰意冷,谁都没说,独自一人去了闽南,找未婚夫苏寻。

“你怎么来了?”苏寻在出租屋门口, 见到了订婚才三个月的未婚妻。

虽说从小就认识,但年纪差了好几岁, 从小不是一起玩的,长大了更是各奔东西, 还没小时候熟悉呢。

对于家里给定下的婚事, 苏寻并没有什么意见,父母辈都这样过来的。

“来看看你。”沈美静想不通, 苏寻好好的为什么要退伍, 跑来闽南工作。

“你什么时候回京, 回京准备做什么工作,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留在闽南吧, 我不喜欢这地方。”

苏寻开了门,给她带进家门, 倒了杯热水, 看她沮丧的表情, 就知道她是偷跑出来的。

苏寻也知道未婚妻订婚的时候, 跟自由恋爱的前对象还没有彻底断掉。

他心里叹口气, 他在这边执行任务,已经装一个普通人在报社里工作了将近一年,摸到了关键信息,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差错。

苏寻道:“今晚我加班不回来了,你在这住一晚,明天一早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沈美静赌气道。

苏寻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或者送你去大西北也行,你要真后悔了,等我休假的时候,我们就把婚给退了吧。”

沈美静哭湿了枕巾。

下午的时候,沈美静买了条鱼,一块豆腐,把鱼煎到了两面焦黄,炖了一锅奶白的鱼汤豆腐,放到保温桶里,送去苏寻的单位,给他当晚饭。

“呦,好香的味,这炖的什么呢?”

沈美静在报社门口,遇到了苏寻的顶头上司,白净的男人,中等身材,面相和气。

她挤出个笑,“鱼汤,送给苏寻的。”

“弟妹可真贤惠,苏寻那小子可真幸运。”

沈美静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幸运什么呀,好好的兵不当,跑来这里上班,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六年前的崔兴东还没开始发福,面相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的和善人,几句话就给沈美静知道的全套出来了。

他甚至从沈美静嘴里听到,苏寻的战友兼好友韩景年,前后退伍,两人一起来闽南工作,那个崔兴东还没见过的苏寻的好兄弟,就在离报社不远的地方,上了半年班了。

崔兴东关切道:“哎,包办婚姻害死人,但小苏还是很不错的,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你跟了他,这辈子有保证。”

沈美静沉默不语,再有担当的男人,也不可能帮别的男人养孩子。

崔兴东似乎有急事要先把沈美静打发了,笑的和蔼,“小苏被我安排出去办事了,这鱼汤你给我,我带去他办公室。”

沈美静还不知道,她的几句话,已经害的苏寻被怀疑了。

她走后,崔兴东打开保温桶,尝了一口,嗤笑一声,连盐都没放,对未婚夫可够敷衍的。

……

夜里,沈美静睡不着,起来坐在楼下的小花园,月光下,却看到苏寻浑身是血,在看到她之后,撑不住倒下去了。

沈美静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跑过去,苏寻抓着她的手,清亮的眸子里有许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绪,死死的盯着她,留了一句遗言。

“告诉从岩,告诉他,东西放祠堂……里了,比他的命还重要,一定别忘记……去拿。”

苏寻的喉管被割开了一道线,腹部好几个血窟窿,这几个字是沈美静趴在苏寻的胸口,费力才听清楚的:“从岩……东西、祠堂……比命还重要……”

“哥!”一声断喝,苏从岩终究来迟了一步。

从沈美静悄然离家出走,京市的两家就炸开了锅,苏从岩隐约觉得沈美静不会去大西北,搞不好会去闽南找大哥。

苏从岩从来不相信大哥退伍去闽南工作的理由,总觉得大哥是在执行什么任务,直觉沈美静不请自去要坏事,连夜追着过去了。

终究来迟了一步。

大哥看到他,眼里千言万语,可是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攥紧了沈美静的手,死死的盯着她,恳求和恨意参半。

那血沫子大口大口从嘴里溢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再之后就是晕头转向的茫然,沈美静被人拉着到这、到那,录口供、参加苏寻的葬礼,这中间无数人问她:“苏寻同志临终前有没有留下遗言?”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你们不要问我,他什么都没说……”

直到葬礼上,苏从岩的一声‘嫂子’把沈美静的魂魄给拉回来了。

苏从岩还是抑制不住的哽咽,“嫂子,我大哥真没留下哪怕一个字的遗言吗?”

沈美静面色苍白,哆哆嗦嗦,双手放在小腹上,“我怀孕了……”

她虽然没说孩子是谁的,苏从岩自动带入,以为这是大哥的遗腹子。

他当时唯一的执念,就是帮大哥保下这唯一的血脉。

“大嫂,求求你把我哥的孩子生下来,我会帮大哥养大孩子,不会让你做单亲妈妈,我跟你协议结婚,做孩子的父亲,等以后风平浪静了,甚至你想跟陈无声破镜重圆,随时都可以离婚,只求你把孩子生下来。”

沈美静那次哭了,不知道是哭苏寻,还是哭她死去的爱情。

沈美静什么都没解释,就那么让苏从岩误会,她答应了苏从岩的请求,点头说好。

直到很久以后,苏寻和韩景年被追为烈士,沈美静细细回味苏寻临终遗言,才想明白,苏寻留下来的几句话,是重要情报的线索。

出于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原因,觉得这张底牌以后能用得上,便一直隐瞒到今。

……

苏英把那份药方、带过来的药渣都放在办公桌上,在韩景远和几位领导面前,缓缓道出了她从沈美静那里探听到的当天经过。

苏英当时恨不得也在沈美静咽喉上割一刀,被苏新意死死压住了。

苏新意说,死了就终结了,要叫沈美静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尝尝绝望的滋味。

真相叫人无法承受,连一向稳重的许越周都受不住。

“欺人太甚,老子手下最好的兵,就被那个蠢货给害死了。”

“哐当”巨响,许越周宝贝了十来年的大茶缸子,哐当砸向窗户,力道之大,窗户玻璃应声而碎,操场上操练的战士们浑身一震,纷纷停下了动作集体转头,被指导员给呵斥,集体后退二百米。

许越周呕的双目赤红,恨不得把胸膛里还能跳动的心脏给抠出来,这样心才没那么痛。

办公桌前,亲自做笔录的陈团,左手拳头捏紧,手背死死的咬在牙齿里,埋着头,很快血丝从嘴角、顺着暴起的青筋滑落下来。

齐师长立刻拿起电话往更高一级的领导那边汇报,闽南那边的祠堂很多,但是根据苏寻工作过的地点,和他当天的活动范围,能精准锁定两到三个祠堂。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个小时之后,闽南的警方就能给苏寻藏在祠堂的母本找出来。

许越周咆哮,“抓她,给老子抓回来审问,现在、立刻就去抓!”

韩景远下唇已经咬出了血,颤抖不止,听到命令依旧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沙哑着嗓子,“是!”

……

“韩景远,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拦我,你媳妇跟陈无声不清不楚,回家审审你媳妇吧。”

沈美静一直见不到苏从岩的领导,又在军营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这都是每天早中晚的功课了。

进进出出的战士们,要不视若无睹,当她不存在,要不就是目露鄙夷,不屑跟她说话。

沈美静今天格外暴躁,因为她又做了苏寻死的那天的噩梦了。

那么清晰,就好像当天发生的事情重演了一遍,醒过来头疼欲裂。

此刻心情不太好,看到韩景远,她就想起陈无声睡梦中叫苏英的小名。

沈美静坚信陈无声叫的是苏英的‘阿英’,只有郝春樱那不要脸的,才会误以为陈无声在梦里惦记的是她,做梦,郝春樱那样活泼外向的,根本不是陈无声喜欢的类型。

韩景远恨不得撕了她,如果不是她口不择言,暴露了大哥和苏大哥当过兵的信息,崔兴东不会察觉,大哥和苏寻不会死。

他冷清清,“怎么个不清不楚,你说清楚。”

“那个蛋糕。”

沈美静伤心欲绝,“陈无声说过的,这辈子只会给他的爱人和孩子做蛋糕,他却给苏英送上生日蛋糕,两人还没有私情吗,伤风败俗!”

韩景远不怒反笑,“上一个污蔑我妻子的,还在牢里面反省,你也想进去是吗,那我成全你。”

他上前一步,用一旁警卫听不到的低语道:“你答应了苏寻大哥的临终嘱托,却没有履行,还欺骗他的弟弟,这六年的每一个深夜,你真的能睡得着吗?”

沈美静惊恐的瞪着韩景远,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徐芬月透露的,想换取宽大处理?

可是徐芬月并不知道底牌藏在哪儿,关键信息还是在她这里的。

沈美静掩饰不住的慌张,要求见许政委,“你带我去见你领导,我有重要的信息要上交,韩景远,这信息很重要,你没有资格耽搁时间!”

重要?她也知道两条人命换回来的信息重要!

如果她还尚存那么一点点良心,庄大哥或许不至于遭受六年的严刑逼供,苏从岩,也不至于六年都活在谎言里。

韩景远止不住的冷笑,“六年前你不说,现在想用两位大哥用命换来的情报,给你自己换好处?”

“你来不及了。”

韩景远嘲讽道:“沈美静,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恶毒的人之一。“

“我恶毒?”

“恶毒且不自知。”

沈美静呆呆的想,最先说她恶毒的好像是韩鑫星,那么小的孩子,张嘴就说她恶毒,接着是被推下楼梯没死成的苏新意,也说她好恶毒,现在是韩景远,为什么他们都说她恶毒。

她真的恶毒吗?为什么自己从来没觉得过呢?

苏英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到沈美静还没觉得自己有错,说道:“这个问题,你下半辈子在牢里面,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抓捕的时候,沈美静终于意识到她完了,这一次,再没有像苏从岩那样的男人出面维护她。

她疯狂的挣扎,可惜没什么用,军营门口,两个警卫一左一右就给她控制的不能动弹,苏英直接给她下巴卸掉了,省的她愤怒的叫喊引起更大的围观。

苏英静静的在黑夜里站了一会,看着韩景远跟几位领导给沈美静塞到军车里,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夜色愈来愈浓,可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来的。

……

审讯一波接着一波,沈美静死都不承认,什么都不肯说,还是坚持苏寻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许越周这边,有苏英提供的证词、药方,套信息的时候,苏新意还在一旁佐证,苏新意听到了,又是一份证人证词。

虽然苏英把苏新意也拉到任务里,但是因为她们俩个,从沈美静嘴里套出关键信息,加上苏新意的哥哥就是牺牲了的苏寻,领导们便默认多了个知情者。

一个小时之前,苏寻六年前藏起来的秘密母本,已经找到了。

所以沈美静说不说,这些人证、口供,都能叫她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

可惜崔兴东是个警觉万分的狡兔,藏了起来,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韩景远熬了一个通宵,早上又坐进了审讯室里,沈美静的精神早就垮了。

韩景远的一句话,让她彻底崩溃。

韩景远说:“母本找到了,苏大哥临终遗言,那本藏着崔兴东组织,几十年布局的情报网人员名单,找到了,沈美静,这下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安安心心在监狱里,慢慢熬着后悔吧。”

……

但是崔兴东没抓到,他是这个组织的小头目,崔兴东归案前,这个任务都不能算圆满完成,地下情报网络人员名单已经加紧破译,目前只能提前布控,等崔兴东落网再收网抓捕。

苏英又被叫过来参加紧急会议。

这次能如此迅速的找到母本,不再忌惮沈美静会跟崔兴东合作,都是苏英及时提供的关键线索。

按理说,此刻她的任务算是圆满结束,等着领功,就连韩景远都不知道,这次会议还找他媳妇来是为什么?

他问了许越周,政委打哈哈没说,齐师长说开会没见他,陈团直言他确实感到奇怪,但他真不知道。

“你别瞎想了。”陈近宏道:“让你媳妇一起听听不就知道了。”

人都到齐了,许越周给大家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案件进度。

崔兴东通过徐芬月,了解到沈美静晚餐没有回家,目前已经躲起来了,如果沈美静明天还是没有回家,这只老狐狸一定会跑。

“我们的内线文海同志,也发来线报,说崔兴东目前还抱有幻想,幻想陈无声已经将沈美静的底牌套出来,想联系陈无声,然后带着底牌出境,用这张‘底牌’换取他在境外的优渥生活。”

“上面的意思,崔兴东是一定要抓捕归案的。”

许越周顿了顿,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时间紧迫,你们都来提提方案。”

其实在坐的各位心知肚明,目前最优的解决方案的关键点,是说服陈无声配合,而陈无声之前跟崔兴东提出的要求,要绑走苏英跟他一块走。

说服陈无声,他的双重人格是个很危险的不确定因素,想让崔兴东相信陈无声手上有东西,就必须让陈无声跟崔兴东提出绑走苏英的条件。

所以苏英还得做饵,再被“绑架”一次。

……

且不说苏英愿不愿意,韩景远就第一个不答应。

苏英并不是战士、公职人员,她一个普通老百姓,犯不着搭上性命安危,去配合队伍当诱饵。

这可跟人贩子那次截然不同,这次的敌人,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流失的都是抓捕崔兴东的最佳时机,气氛焦灼的不行。

苏英看韩景远、陈团长还有他们的领导,都神色严肃,紧闭着嘴唇,时间很宝贵,可不是用来浪费的。

她心里着急,本来这场合没有她开口的份,但是领导们都不说,她这急性子,等不了。

“那个,领导,我能说几句话吗?”

许越周心头压抑的很,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危险和害怕?

他颔首,“苏英同志,现在就是要大家畅所欲言,你有什么好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苏英道:“我觉得吧,这事也不难办,先搞定陈无声,让他通过咱们的内线,让姓崔的相信沈美静已经把底牌给了他,打个时间差,把姓崔的给诓出来。”

“然后再让陈无声提出一起出逃的条件,就是把我也绑走,崔兴东十有八.九要走水路,水路好啊,大海茫茫,几条汽艇一围捕,他除了跳海淹死,连逃都没地方逃,不挺好的吗?”

苏英都能想到的办法,许越周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只是崔兴东现在犹如惊弓之鸟,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光让陈无声拿底牌都不行,为了证明陈无声的决心,还得让他跟崔兴东提条件,让崔兴东给苏英绑了带走。

“可是,想要取得崔兴东的信任,你还得再当一次诱饵。”

苏英道:“我知道,如果陈无声不提这个条件,崔兴东是不会相信的,到时候就让陈无声、我还有那位内线同志,一块儿去吧。”

几位领导脸色从感激到惭愧,韩景远的脸色越来越沉,苏英的方案最后一个字刚落,韩景远忍不住出声,还加重了音调。

“苏英,你跟我出来下!”

……

韩景远不同意苏英冒险,无人的小会客室里,他半是焦虑半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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