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月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是熟悉的墨色卷云暗纹,衣襟上金线勾勒。
玄衣上沾染了雾气,冷莲香清冽迷离。
她抬眸,是少年硬朗的下颌,眉眼凉薄矜贵,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晦暗的黑眸里,映着她的容颜。
痴痴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没眼看。
顾初月被他扶直后,仍有些腿软。
刚刚那一刻,说不怕,是假的。
珍珠担心道:“小姐上台阶可要小心些,幸亏言大少爷恰巧在您身后,真是吓死奴婢了。”
顾初月沉默,她看着前方,左右巡视,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刚刚明明感受到肩膀上有股力道,她可以确定,是有人趁着浓雾推了她一把。
普陀寺是都城有名的高峰,半山腰这距离到山脚说是悬崖也不为过。
在这个地方推她,不出意外滚落云梯必定粉身碎骨,甚至尸骨都没处找。
挑这个地方,趁这个时机下手。
这对她是得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怨啊?
言闻一见小姑娘直愣愣的盯着前面,不知在看什么,像是被吓傻了。
他心疼,将人搂住,摸了摸小姑娘红润的脸蛋,“没事了,别怕。”
少年声音微哑,低沉而有磁性,藏在尾音里的温柔宛如世间最美的琴音。
顾初月刚刚是真的被吓到了,可怜兮兮的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缓了口气,才发现不对劲,“你怎么来了?”
云敬表哥不是说言家只有他和小表姐来吗?
大魔王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言闻一捏着她的下颌,似笑非笑:“怎么,卿卿不愿意看见我?”
顾初月还想着靠他保护学士府呢,立刻讨好道:“哪能啊,只是有些意外,你怎么没跟着小表姐他们一起去学士府呀?”
言闻一没有回应。
小姑娘最近在躲他,要是让她知道他也要来,那还得了?
到时候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机会定会被小姑娘自己给搅乱。
他们站在云梯中间。
顾初月害羞,拉着少年的宽袖一角,“咱们快走吧。”
言闻一垂眸,看着小姑娘打颤的腿,哂笑:“有力气?”
她脚尖相蹭:“……没有。”
话音刚落,少年便松开了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臂,向上迈了一节台阶,弯腰半蹲。
昂藏七尺的少年,哪怕在这时,也是极其高大的。
顾初月不知所措,“你这是做什么?”
“上来。”
她看了眼周围,羞赧道:“我自己可以走,你……你快起来。”
言闻一声音变得冷硬,“上来。”
大有她若不上来他便不动的架势。
她只好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双臂慢慢的圈住少年的脖颈。
冷莲香浓郁,淡淡的沁人心脾。
少年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托起,步伐稳健,双臂有力。
顾初月的心里在此刻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胀感,充斥着不可忽视的满足与怀念,这种感觉令她头脑越发的不清醒。
她上次被这么背的时候,是在她六岁那年。
爷爷背着她去游乐园。
老人家的后背宽厚温暖,没有母亲的她,是爷爷奶奶给了她足够的爱。
她对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每一天都在死亡边缘徘徊,那时,家人是她的整个世界。
而现在,她的世界里,似乎被人悄无声息的撕开了一个小口,不留痕迹的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