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跟都路久司提过自己正在物色新人的事情,但他原本的计划是从底层成员里遴选出优秀的候选人,再亲自进行考核,从没想过都路久司会丢给他一个未成年、病秧子、实验体。
在原地站了几秒恢复冷静,他低头打量病床上的少年,又伸手翻病例。
他虽然和其他人一样看不透都路久司这个人,但认识了这么久,他清楚对方不可能无的放矢。果然,在病例后边找到了所谓RBN-357的药物说明。
“……提高细胞活性和细胞自我复制能力……增强人体自愈能力……”
“受试者未见严重不良反应……术中脏器愈合速度极快……造血机能优异……各指标正常。”
硬板夹上一叠打印纸的最后一页是少年的生平,乏善可陈而又不幸的十五年浓缩成了薄薄的一张纸,最后落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中。
看完文件,琴酒有些明白了这个少年为什么会被都路久司推荐给他。首先社会关系极其简单,其次脑子不错,最后,如果中间可以称为实验报告的内容所言非虚的话,非人的自愈能力其实很适合做一些脏活。
琴酒眉头拧起,要把一个孩子从头开始□□到如臂指使的程度还是相当耗费心力的,但好处也显而易见,未经染指的坯子更容易塑形出符合心意的工具,也比那些为了欲望而把灵魂卖给魔鬼的底层人员更值得信任。
皮鞋终于再次迈开步伐,向前走了一步到床边,男人弯下腰伸手拂开床上少年遮住脸的过长的黑发,忽然便察觉到手下的脑袋动了动,漆黑如墨的眼瞳直接撞入琴酒眼中,毫无惧意地直勾勾望了过来。
然而仔细分辨能够看出目光无法聚焦,眼神空洞。
少年的长相相当俊秀,虽然仍未长开,但能预见成年后的光景,他眉眼形状冷峻,轮廓立体,皮肤白得有些病态,天然便显得不好亲近。
同那一页个人信息所描述的机警不同,眼前的少年只是怔然睁大双眼,似乎想分辨是谁在触摸自己,然后轻轻地侧过头,像只第一次睁开眼的幼崽一样亲昵地在对方指尖蹭了蹭。
全然不设防的,充满信任的。毛茸茸的。
手指触碰到了温热的额头和微凉的发丝,顿在原地。
这时候少年慢慢抬起手,琴酒没有避开,想看他打算做什么,结果被一只消瘦而柔软的手握住了手指,以微不足道的力道拉向脸侧。
于是男人顺着对方的意图伸手过去,冷淡的表情下是外人无法读出的罕见犹豫,最后倒也没有甩开。
然后他的手心便被少年的鼻尖轻轻顶了一下。
少年只能凭借触觉行事,显得磕磕绊绊,十分迟钝,却更像某种小兽似的试图记忆第一次触碰之人的气味,要将男人的身份刻在脑海里。
男人被抓着手,终于还是顺着少年的意思摸了摸他的头发。
而少年竟然真的神情放松了些,空洞的眼因为舒适微微眯起,脸庞托在手掌内显得苍白脆弱,很快贴在他掌心里闭上眼,似乎是睡了过去。
琴酒垂下的眼中一片漠然,心里忽然微微一动。
手心里压着少年的头颅,他神色难明,最后轻轻抽回手,转身离开病房。
——找都路久司算账去了。
“怎么样?”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双手插在兜里,笑得温和,“是个好胚子吧?”
琴酒冷笑道:“我不负责照顾病人,更何况他还又聋又哑。我要找的是手下不是废物,不用我写在你脑门上吧?”
都路久司大笑:“他现在又聋又哑的唯一原因是还没见到你。”
琴酒目光微敛,又听对方接着道:“是不是看起来还有点可爱?这是刚注射药物的反应,会变得有点傻,但是知觉却很灵敏。”都路久司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忘了提醒你,他需要定期注射那种药。”
“他已经在这里躺了大半年了,到了离开的时候。”
早就知道这个男人行事作风如何,琴酒仍然感到有些发凉,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路过一片终日不见天光的阴影。
这少年作为实验体榨干价值之后并没有被放过,而是被随手塞给了组织里的杀手当作人肉沙包使用。都路久司为了做实验没有阻力,又或是为了让琴酒接受这份礼物更加顺利,将少年关在一个漆黑寂静的盒子里,夺走了他五感中最重要的视觉听觉,反而无限放大了触觉。
——只是为了让他的下一任主人在他的意识里留下烙印。
见琴酒皱眉,都路久司无奈:“我可没有亏待他,他瘦是因为自愈需要大量能量,而在我这里只能靠静脉营养液维生。嘛,你想怎么对他是你的事,不过这周你要多来几次,还是这个时间,熟悉一下才好把人领走。”
厌恶的神色在琴酒眼底转瞬即逝,他其实相当讨厌都路久司玩弄人心的本事,却又不得不与对方长期合作,只不过这次的确是对方在为自己考虑,纵使他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认可,最终还是改了主意,冷冷一点头:“知道了。”
影山步在搞明白自己现在的时间点竟然已经距离刚回溯时过了半年之久后,不由得大惊,而在他还在通过系统后台搜索引擎查看当前新闻动态时,忽然后台传来一声久违的提醒:【接触剧情人物+50】
影山步再次大震撼。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值钱的人存在?不对,琴酒好像就是一个。
他不可置信地偏头感受了一下,身边确实是有一个人,连忙伸手去抓住这只肥羊。
这只手修长有力且干燥,指尖隐约缠绕着一丝香烟的气息。影山步不是真的拥有五感增强的debuff,只能凑近了闻闻,感觉似乎是琴酒惯抽的那一款,没办法,之前见面的几次他都快被腌入味了。
然而还没等他多薅两把,熟悉的困倦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将他的意识冲散。
寄,倒是让他再摸两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