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目送莳闇离去,继而转身面向混战场中央的四方形空地。
他再怎么优哉游哉,正事是不会耽误的——是时候要把高楼原封不动地盖起来了。
他抻了抻筋骨,活动手腕之际,接续起院长老早之前的问话。
“你啊,问我对小如曦的能力有何猜测”
院长没忘他之前的口无遮拦,表情掠过一瞬的不自然,不过还是心平气和地应道:“是。”
父亲终于否极泰来地好好说话了。
“你和鲁德那家伙共事了一段时间,也算是了解‘言灵’吧拥有者只有二级,却能撼动六级甚至七级之人。因为他是给旁人‘制定规则’,和‘无效化’相同,都是针对于能力者的力量。所以说啊,他们若是落了单,便与普通人无异。”
院长点头:“我知。”
父亲凝视着场地中央,一边用漆黑胜夜的目光勾勒出楼的形状,一边意味深长地道出他的推测。
“而小如曦的能力啊,在我看来,和‘言灵’有异曲同工,作用对象都是拥有精神力之人。不过,力量却是由她自身供给——也就是说,这姑娘不仅能影响旁人,而且能把目标设为自己。”
院长问道:“因此,你觉得是她动用自己的力量,压制了莳闇的毁灭之力”
父亲目光幽邃,神色凝肃,在他的注视中,高楼的地基缓缓成型,简单如从某个异空间中把完整的楼缓缓搬出。
“不错啊。在我看来,这至少需要五十万的力量。这才给她输入了等量的进去,做一试探。”
院长思忖片刻:“但你有言,她能拿出的力量只有二级中。”
“是啊,我试着转移回刚刚输入的力量,噗,啥都没捞到……”
院长垂下眼睑,默声道:“恕我才疏,想不通。”
父亲的一半注意力集中于修复高楼的中段,另一半用于琢磨着如曦的情况。
能动用的力量只有不起眼的一丁点儿,怎么可能对莳闇奏效
难道如曦也有“言灵”的本事,故此,实质上是借用了莳闇的力量
不对啊,那个时候她已经哑巴了……
父亲的眉头渐渐锁紧。
他能提出的理论不少,却全都是凭空瞎猜,任凭想象力漫天飙车。
院长不声不响,观他如何“聚沙成塔”地盖楼。这场面,在他看来堪称壮观,而其旁的上万观众,早有可观的一群被骇得双脚发飘,神游天外。少数审议团的最高层之人,视线乱七八糟地四下扫着,生怕那不可招惹之人腾地出现在眼前,但越是看不见影子越觉阵阵凉意灌顶。
父亲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重重地叹了口气,耷拉下肩膀,看起来有些受挫。
“唉,此事只有你、我和一原祭知道。小如曦啊,是个一出生便展示出能力的奇葩。按照一原祭提供的官方解读——她是地球能力者迎来盛世的标志。”
院长点头:“我有所闻。”
父亲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换成滔滔不绝的抱怨腔。
“但是啊,他爸妈却把她最原始的力量,连同生命最初的五年,一起用于做了某件事情——什么事儿就是不说!搞得神神秘秘的,鬼知道那俩人在宇宙里游荡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当然,除了生孩子之外!……就算去通道里找他们问个清楚,出了通道,得到的信息忘个一干二净,我们还得从零开始瞎猜……啊啊,真是让人抓狂啊!”
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此事上,他也深有同感。
父亲的“拯救高楼”行动已然进行到楼顶,黑压压的粉尘灰屑尽数消失,空气重新变得澈亮。
眼看完工在即,他绷紧的神经略微松了松,随口道:“对了,你说啊,我儿子是不是个呆瓜呀身边就有个能压制‘毁灭之力’的人,明明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偏偏放着不追!居然还把我的苦心置之不顾,啧啧,简直傻到家了!”
院长的唇边露出淡淡的苦笑:“强求不得。”
但他话刚出口,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扫向父亲:“你让莳闇借鉴我压制力量的方法,莫非指的是——”
高楼恢复如初,父亲打了个响指,表示“大功告成”。他转回身子,笑嘻嘻地回答。
“当然啦。我想让我儿子认识到有个贤内助的好处哦。而且莳闇那脾气啊,永远也不会落得你这般怂乎乎的妻管严……小如曦啊,一定会让我儿子身价百倍的哦!此种美事,何乐而不为呢”
院长的脸色唰地沉下,银眸闪过寒光,冒冷气地盯着父亲。
父亲却大大咧咧地插着腰,顶着那张写满了“有本事你打我啊”的脸,嘴角溢出坏笑。
“你啊,吓不住我的哦!嘿嘿,十分钟之前,极其有先见之明的我——已经把你的力量掏空了哟。”
望着他孔雀开屏般的嘚瑟样儿,院长并未动火。他想起什么,绷紧的唇线缓缓变得柔和,直到出现弧度。
父亲不禁皱眉,狐疑道:“你不恼好歹瞪个眼睛吧搞得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啊。”
院长似笑非笑,接下来风轻云淡的几句话,给了父亲一记前所未有的暴击。
“莳闇把索乐玟的半数积分给了如曦,等名次一出,她很可能会顶替乐兴生的位置。但以她新生的身份和阅历,无法独当一面,唯有加入学生会,求个省心。就结果而言,莳闇无疑是亲自把她往天枢身边送。而天枢这孩子,对同龄少女的吸引力,远超你的认知。”
听此言,父亲的笑意风化在脸上,嘴角僵硬地抽了抽,似在道:你这意思是,不仅我儿子是呆瓜,马后炮的我更呆
院长轻轻挥手,召回他的注意力,继而面色平静地补刀。
“天枢的父亲在异大陆只手遮天,是支持率常年百分百的掌权者,距离八级下仅一线之遥。以我之见,你莫要随便干涉年轻人的事情。否则,你二人剑拔弩张、阳奉阴违,必定天下大乱。若是闹到我师父那里,你的颜面难存。”
院长点到即止,继而拂袖而去,纤白的道袍似神仙一溜烟。
“我乃良言相告,望君三思。”
父亲一声不吭,唯有气鼓鼓地疯狂噘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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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如曦醒来,发现自己正睡在熟悉的地方。房间一切如旧,四周空空无人。她试着翻了个身,隐痛犹在,但并不会限制她的动作。她登时一喜,只当是莳闇把她送到了急救队,有某个妙手回春之人给她疗了伤。
如曦缓缓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继而习惯性地从衣服口袋中摸出通讯设备。
不看则已,她一瞧,旋即傻眼。
六百多条消息!
她骇到怀疑自己一觉睡了半年,赶忙确认过日期,但确实是混战结束后的第一天。
如曦马上意识到是出事了,当即没了困意,按照时间顺序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