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你个头啊!我说啊,你们这都什么毛病我小的时候,你们就啥都瞒着我,现在依旧如此。到底是瞧不起人,还是觉得装傻充愣很好玩啊”
一原祭用筷子敲了敲碗的边缘,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以为我们喜欢鬼鬼祟祟地扎堆讨论,连比划带用暗语,一说到关键点就糊弄过去多一人讨论、多一个帮手,对我们百无一害。”
莳闇不服不忿地抢话:“那你们还防贼似的躲着我……”
一原祭音量放大,证明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你个不识好人心的东西!以前啊,你压制‘毁灭之力’已然自顾不暇,岂有余力掺和能力者的大计你在学院里待了几年,虽惹出不少麻烦,但你的成长我们看在眼中,这才派给你保护如曦的任务。”
莳闇得到了他的肯定,气头这才缩回去一些,仍不甘心地问:“明明信任我了,为何依旧不告诉我真相
一原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老气横秋地道:“原因有二:其一,你现在再怎么风光,都是和同辈相比。因为年轻气盛,才自我感觉无敌。六级上晋级到七级下,就像鲲到鹏的蜕变。跨过这道坎儿,你在四方大陆排进前十,才有力量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
莳闇听到自己有可能跻身“四方大陆的总排前十”,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激动之余,他又有一丝怀疑,故心直口快地问:“你不就是六级上吗怎么啥都掺和难道没人说你不够格吗”
一原祭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毒舌刺了一下,瞪了他一眼,随后耸耸肩,生无可恋地一喟。
“得看够什么的格了。我去正面打斗当然没戏,但论被动挨打、在生死间巡回,谁有我的经验丰富”
莳闇心领神会地点头。
一原祭尴尬无比地撇了撇嘴,苦笑道:“至于第二个原因——不告诉你真相,因为我们也是一知半解。别看你爸在你面前无所不能似的,实际上被人蒙在鼓里多少年,比你还要抓狂几百倍哟!”
莳闇半信半疑,皱着眉,连连发问。
“你们不清楚,不会去问啊我爸和院长这俩人,身为首屈一指的能力者,说是逆天都不为过,这地球上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他们又有什么人会和他们掰扯不清而且听你的意思,你们几年都在纠结同一件事情明明一句话就能调动审议团的几万人,效率怎么还这么低”
一原祭目不斜视,细嚼慢咽地吃光饭菜,淡定无比地擦着嘴。面对莳闇急得冒火的注视,他的脸好似“身份验证界面”,只写着一句话——
不到七级下,一切免谈。
莳闇深知,一原祭平日软绵绵、懒洋洋,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可一旦认真起来,展露出“血祭祀”的本色,分分钟就能要人性命、夺人寿元。加上他天长日久积累下来的阅历,没人能从他那儿讨到便宜。
被无视了许久后,莳闇没办法,走几步去屋内的书架上拿来一本复古的日历。他转着笔,一边“哗啦啦”翻着纸页,一边似有意似无意地咕哝。
“最近太悠闲了,连日子都不记得了。你给我提个醒,今天是几号来着”
一原祭立马看破他在装相,调侃道:“我的日历就是个摆设,你再瞎翻也没收获。后天就到你和天枢约定的日子了,你小子记得比谁都清楚,还在我面前装蒜”
莳闇被一语道破,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转笔的手一停,从今天的日期处落笔,“唰唰唰”地划着,一周一周地把日历接下来的六个月全部打上横线。直到半年后的今天,也就是明年的一月四日,他浓墨重彩地画了几个圈,写上一个“闇”字。
一原祭点头,平淡道:“你收拾收拾,今晚就动身吧。”
莳闇抿了抿唇,心头涌起的不舍,化作临走前最后一波勾勾搭搭。
他转身坐在一原祭身边,故意压在他宽大的黑袍兼睡衣上。莳闇侧过头,声音绵软,有意无意地用呼吸吹他的耳垂。
“我这一走,半年后才回来哦。留你一个人,我有些不忍心呀。要不……陪你躺会儿”
一原祭细皮嫩肉的脸孔极其敏感,被他一撩,净白的皮肤顿时泛起薄粉。他瞪了莳闇一眼,摆出一本正经的怒色,相抗这个没大没小的妖孽少年。
“去去,赶紧消失。我之所需唯有床,我的单人床!你就是个会动的摆设,晃来晃去,还给我招来一群围观的,甚烦!”
莳闇作出委屈的样子,眼眸泛着摇曳的星光,话音软腻,仿佛纸醉金迷处回荡的燕语莺声。
“我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是想出去,找些有意思的玩意儿带给你……我一心为你,你还嫌弃我”
一原祭听得浑身发毛,鸡皮疙瘩瞬间就冒出来了。他面无表情地从莳闇身下抽出袍襟,毫不领情地道:“我才不吃你这一套。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这几天总是失魂落魄的,人在这儿,心早就飞回去了。赶紧走……喂!”
袍子扯出一半,莳闇顺势一近身,像一只柔骨的黑猫,灵巧地往一原祭的臂弯下一钻,又在他的腰间蹭了下,时软时硬,摩擦声簌簌。
一原祭的半个身子都僵硬了,似乎还轻微地颤了颤。他使劲咽了一下,努力把一阵涌起的心血来潮压下去,忍不住怀疑:这小子小时候挺正,怎么越来越邪乎莫非真的……可弯可直
莳闇凑近了,脸上荡着让人心驰神漾的笑意,俊美得几乎让人窒息。
“老实说哦,我走了,你到底想不想我啊”
一原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少年那漆黑的双眸映在他血色的眼底,宛如幽邃而深沉的迷雾,遮住了二人之间的实际年龄差,更把“良师益友”的关系抹得一团黑。
说实话,他面对撩人工夫炉火纯青的莳闇,心里不毛躁是不可能的。虽然没有越界的非分之想,但想把他留在身边,无聊就瞅瞅、逗逗、聊聊天,这心思是货真价实的。
而莳闇勾搭来挑逗去,其真实目的,不过就是想挖出他的真心话。
一原祭薄唇一勾,妖异的笑容好似彼岸红花,在绵绵和风中曼妙轻盈地起舞。
“虽然你我心里都有别人。但若十年后,你未娶、我独居——”
他往床上一倒,胳膊放平,清瘦的手掌拍了拍身旁平整的床面。
“喏,这位置,不介意让你临时睡一睡。”
莳闇敛起暧昧的笑容,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他的提议,随后不请自来地随他躺下,有些“预体验”的感觉。他枕着自己的双手,静静地盯着天花板。
“之前,我的肉身被院长‘销毁’,精神体进入通道中。我想,我应该是见到你在等的那个人了。但无奈,通道里的记忆带不出去,根本没有通风报信的可能。而且你是不死之身,想进入通道都办不到。”
莳闇轻叹一声,难得说些发自内心的话。
“你俩明明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却不在同一个维度上,这感觉的确不好受。所以啊,如果你真的需要我……我其实,可以陪你的啊。”
他如此掏心窝子,却许久没等到回话。侧头看去,只见一原祭闭着眼睛,表情十分安详,似乎真的是沾床就着。当然,也可能是品着他的肉麻话,自个儿偷乐。
莳闇也不追究,坐起身,抬手把枕头原封不动地盖在他脸上,而后端起餐盘,脚步轻轻地离开。出门之前,最后留下几个字——
“半年后见,我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