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的种种经历可算是一番奇遇,不管回忆多少次,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被如曦拽了拽袖口,暮天枢这才回过神,望向她时,温柔中多了别样的坚定。
少女清秀唯美的面孔上,那双眼瞳蓝得浩瀚、湛得澄净,泛着层出不穷的韵彩,在昏昏夜幕中明亮如星尘。
这动人心魄的既视感,与那落款一般无二。
人间难得几回有,若有便是天上来——
一脉相承的绝美。
是的,一张普普通通的便签,让暮天枢心中的诸多不解,逐一有了答案。
自家住宅中那幅美得绝伦的壁画,是为怀念“意念控物”而悬挂。暮天枢的父亲与那女子,注定有不同寻常的牵绊,因此有了曾经的一番父子对话。
不久前,暮天枢从朗星口中得知,如曦只是朗氏夫妇的养女。这一来,事情水落石出。
通道中那八级的意念控物者,不出意外——
便是如曦的亲生母亲。
自己得其偏爱,一是由于她与父亲的交情;二是因为——
她有意把女儿托付给自己啊!
不管是临时还是日久天长,不管是照顾还是保护,她需要自己够格!
对于暮天枢而言,被世上绝无仅有的大人物肯定,荣耀与压力并存,对自身的要求必须水涨船高。
而被喜欢之人的母亲认可,压力被他化作深厚的责任感,甘之如饴。
一切环环相扣,让他的心意越来越牢靠,全部牵系在如曦身上。
如曦对此一无所知,好奇暮天枢在想什么,目光在他清俊的面孔上扫来扫去。结论没得出多少,却被他瞧得先一步害羞了,面颊由粉变红,仿若沾了春花的芳菲。
她垂下脖颈,带着些小家碧玉的羞赧,一半嗔怪、一半为自己辩解。
“诶,你不是最讲究礼仪的嘛,怎么一直在看着我,都让我不自在了……”
暮天枢的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四周茫茫、夜空星尘,有什么比你好看”
如曦低低地“唔”了一声,像突然被主人摸毛的小猫咪,先是一惊,继而满心欢喜地贴上去。她身子一倾,额角抵在他的肩头上,亲昵地蹭了蹭。
晚风微凉,二人从高空徐徐下降,北方学院的轮廓逐渐清晰,宽阔的湖面映着星光粼粼。
暮天枢怕她冷,用臂弯贴着她的后背,提手揽过她的肩头。他思忖片刻,轻声问:“你的养父母,提过你的亲生父母吗”
如曦知道暮会长与弟弟谈过话,可想而知,朗星想给暮会长留个好印象,岂止是知无不答,恨不能“一问三反”地全抖落出去。因此现在被问起身世,如曦也没多想,如实回答。
“提的不多,只说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身,不得不把我托付旁人。等我成为能力者后,他们会来找我。”
暮天枢若有所思:“你现在已经是了,那天或许不远了。”
如曦抿了抿唇,眼睫低垂:“以我的力量,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就算他们某一天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看到我这幅不伦不类的样子,也会大失所望的吧……”
暮天枢摇头:“别这么想,开发力量的路很长,最不缺的就是惊喜,甚至是奇迹。乐观一点,别让自己的未来被限制住。”
如曦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其实你……不用安慰我的。我不像你们那样,原本就站得高,看到的天空自然广阔无垠,连‘奇迹’都变得指日可待。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很多时候,给一点小小的甜头,就能把坏心情一扫而空。所以啊,不管未来有多少能预料的坎坷,我也会乐观面对。”
星夜透明,新月弯弯,轮廓分明,皎月上的山脉清晰可见。她深深吸了口气,语气轻柔而悠远,带着几分宽慰、几分释然。
“你瞧,月亮距离我们这么远,但看似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只要相信,就会觉得它一直跟在头顶,如影随形。我的亲生父母对我而言,就像月亮。若想和他们面对面,会感到遥不可及。但若只是在心中怀想,便觉得他们从不曾远去。这对现在的我而言,就足够了。”
暮天枢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如曦的生母是谁,但现在还没到对她坦白的时候。
“意念控物”既然能把暮天枢安然送出通道,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出现在女儿面前。到现在都不现身,定有其理由。
若他把所知的信息透露给如曦,只会打乱如曦心里的平衡,让她产生怀疑,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想清楚之后,暮天枢把如曦揽得更紧,话中的温柔,为夜幕染上朦胧的暖色。
“不需要你一个人面对,也别再独自怀想了,有我呢,依靠我吧……”
如曦心头一紧。
骤起的心潮灌到眼底,眼角微凉,她的视线随之模糊起来。
自打记事起,养父母就把她“养女”的身份坦诚相告,撇清了血缘关系。他们对待如曦好得没话说,但如曦的心里总有一处空缺,忍不住会去猜测:对于亲生父母而言,自己真的是个累赘吗就算是,那偶尔来探望她一下,又有什么不行呢她有那么令人嫌弃吗……
她起初觉得委屈,千百次地自我说服后,学会了顺其自然——
来日方长,强求是徒劳。待时机成熟,自能相见。
可到现在,她等了十二年了……
迷茫啊、怅惘啊,这些情绪平日在潜意识中沉睡,却会在特定的时候疯狂涌入脑海。
每当此时,她唯有唱着只属于自己的歌曲,抚平心思,聊以慰藉。
因为一个人而寂寞,因为一个人而习惯了寂寞。
这循环终于可以结束了啊……
如曦紧咬着下唇,不让暮天枢察觉到自己被他的一句话说哭了。
暮天枢带着她缓缓从高空下降,柔声道:“难过的时候,尽管和我说,或者直接来找我。”
如曦用力闭了闭眼睛,努力调好情绪,低声问:“可你的办公室,设计成那个样子,我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