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明媚而温暖,可屋内的氛围始终在冰点附近徘徊。
如曦尴尬无比地站在莳闇面前,犹豫了几次要不要道歉,可嗓子被自尊心堵得死死的。
莳闇瞧也不瞧她的方向,甩过脸,转身就走。
如曦紧追几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你别无视我……刚刚说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莳闇头也不回,冷冰冰地道:“我建议你放手,假如被谁撞见,错的又成我了。”
如曦用力摇头:“不会的,你对我如何,我一清二楚,绝对不会让别人冤枉你。”
“呵,你来告诉我,除了你,谁敢冤枉我”
莳闇停下脚步,用余光瞥过她的脸,眼中满是嘲弄。
“以前照顾你,是我受人之托、被逼无奈。反正你现在翅膀硬了、招牌也打出去了,以后就单飞吧。你亲口说的,没了我,摔死也开心,对吧”
如曦摇头,解释道:“我这么说,只是想让你对我朋友好点。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为什么一定要人觉得你在霸凌不仅是对歆雅,你对别人的态度,很多时候我真的看不下去。”
这话明明是平心而论,可在莳闇听来,一字一句,无异于扎在心头肉上的针尖。
是啊,与人为善此般理所当然的事,他,拥有“毁灭之力”、命里写满“灭绝”之人——
根本做不到!
若非如此,他何必养成把所有人都从身边赶跑的性格
莳闇用力闭了下眼睛,深深吸气,再开口时,斩钉截铁的话中不带丝毫感情。
“我就这样,你看不惯就收拾东西走人。”
如曦怔住,怎么都没想到,明明自己是实话实说,他却翻脸了,一言不合就下逐客令……
她心中委屈,不甘地辩道:“我说的话是有些过分,但并不是真心的啊。我的出发点是为你好,你不领情也罢,难道就不能有点同理心,站在我的角度上想想”
莳闇冷笑:“同理心不好意思啊,我天生没这功能。不过我觉得啊,既然你这么爱打抱不平,干脆去和你的老朋友同个屋檐呗。否则她被人欺负了,你这疑神疑鬼的,又得怀疑到我头上吧”
如曦明知应该好言安抚,把这房东哄开心了,但她是个直性子,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无法服软。
“我保护她一个也是治标不治本。毕竟,问题的根源在你,谁都可能成为受害者。”
莳闇生气的时候本就钻牛角尖,加之对方到现在一直在数落他的不是,他的怒火一刻不停地燃着,语气冷得能在屋内降霜。
“原来如此啊,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祸根的形象。”
如曦心里发酸,张了张嘴,没肯定也没否定。
莳闇冷哼一声,不容置疑地重申他的逐客令。
“三天后,我要带着我选出的四人,进行一周的封闭式集训。你趁这时间搬出去,爱去哪儿去哪儿,别让我再看见你。”
如曦不由自主地拉住他的胳膊,手上徐徐加力,声音隐隐哽咽。
“就因为这几句拌嘴……你真的要赶我走”
莳闇一抽手臂,有些粗暴地挣开她。
“省得你老在我眼前晃悠,只会给人添堵!”
如曦的视线忽地模糊了,雾蒙蒙一片。她垂下头,强忍着不掉泪。
莳闇余怒未消地瞅了她一眼,心头火压了一次又一次,总算是把泛滥的力量控制住了。但为了防止力量会突然失控,他不敢再待在如曦旁边,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抛下她,快步往卧室走去。
说实话,生气归生气,莳闇嘴上放狠话,实则完全没打算让她走。
且不提他有任务在身,要保护好朗如曦的安全。眼下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把她留在身边,尝试借助她的力量帮自己晋级。
因此,他把集训安排到三天后,就是打算晾着如曦两天,等她反省够了,再生拉硬拽地一并带走……
算是给她涨涨记性吧!
莳闇很快走到卧室门口,抬手去拉门把,琢磨着要不要回头瞅一眼,看她有没有掉眼泪……
却在此时,他的动作突然顿住,黑发被一阵清风旋起。
如曦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莳闇双唇微启,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如曦用双臂搂着他的身子,上半身贴着他的后背,十指勾在他的前心。
莳闇的神色一动,下意识地接收传来的触感。
如曦看着纤细,打架也巾帼不让须眉。
可不得不说……
该软的地方真的很软。
莳闇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强迫自己定格在愠色上。
他紧蹙双眉,严声叱道:“松开!别随随便便抱别人,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
如曦躲在他后方,知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孔,这才说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对不起,是我的错。拜托你,别生气了……”
莳闇得到她的道歉,好似一场大雨落入火海,气火嘶嘶地熄灭。但他趁着脸上的怒容还在,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现在才道歉,早干嘛去了”
如曦眼帘微垂,轻声道:“我试图改变你对待旁人的态度,关于这一点,我不认为我有错。我道歉,是因为我现在才意识到——”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肺腑之言被一字一顿地道出。
“我习惯了住在这里,非常、特别、极其地不想走……”
这次反倒是莳闇愣住。他快速回忆了一下如曦所居住的楼层,似乎除了面积大、视野开阔之外,和学生会成员的小别墅相比,并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他顿了顿,问道:“为什么搬家有那么麻烦吗再说了,你的物品原封不动地挪走,算是换皮不换瓤,有啥不习惯的”
如曦的语调甘甜中蓄着深沉,乍听沁凉,品得越久便愈加醇厚。
“之前,你自说自话就离开了。整整半年,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却形容不出,也分辨不清……直到重新见到你,我放下心,似乎一切突然就完整了,那缺口也自然而然地愈合。”
莳闇感受到她的落寞,俊美的眉宇间荡起浅薄的萧瑟,仿佛入秋的寂夜。
但他的嘴上从不饶人,故意唱反调:“你不开心,那是因为我不允许访客随随便便入塔,你一个人无聊罢了。要是我没撂下这话啊,你早就日日派对,充实得不要不要的。”
如曦胸口一紧,心房就像被锥子戳了似的,痛楚无比清晰。
“好,既然你一定要我把话说清楚——”
她用力扣紧了十指,就像全心全意去拥着一个放刺的海胆,再痛也不退缩,抱得严丝合缝。
“我习惯的——是有你在啊!我不想走,因为别处根本就没有能替代你的存在啊!”
莳闇的瞳孔突然收紧,心跳都停了一拍。突如其来的暖心之话,仿若三冬严寒之际,春花开在白雪皑皑的漫山遍野,将他残余的怒气一扫而空。
可取而代之的……
是比愤怒更为深刻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