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顾庭不是这种雄虫,他能做的仅仅是大半夜来回拧着毛巾一点点擦掉亚雌身上的脏污、血迹,并捧着药箱替对方将皮开肉绽的伤痕上药。
亚雌已经到强弩之末了,在最初的大胆求救后,他的神志已经陷入了混乱,此刻半张着眼眸也仅能看到一片模糊,最终没撑过去,彻底陷入了昏迷。
他的身上的伤有刀伤、有鞭伤,而且基本上都专门绕开了脸,只在躯干、四肢上留下痕迹,甚至很多伤痕追溯起来要到一年以前。
顾庭对亚雌的身份没有什么好奇心,他将对方包扎好后,暂时让出了自己的床,在团团不满意的情况下抱着被子去了沙发上。
团团:“宝宝才应该睡床!”
“我们要让一下伤患嘛!”顾庭摸了摸团团的圆脑袋,低声道:“团团,晚安。”
“宝宝晚安。”
夜幕深沉,纱南是在一阵干涸中醒来的。
他睁开灰蓝色的眼睛,入目是陌生的卧室装潢,风格简约,和他曾经多见的奢华之风大相径庭,但却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舒适感——这里像是住人休息的地方,而不是雄虫们用作消遣、纾解的欲望摇篮。
眼底的眩晕逐渐散去,原先的记忆也开始回笼——
纱南记得克莱恩的“游戏”规则,因此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去逃跑,当年雌虫阿莱的案件中,所有的罪责被推在了他的脑袋上,可若是没有克莱恩的贪婪与残忍,又何至于有他“怂恿”一说?当初是克莱恩看上了阿莱的虫翅,而伺候着雄虫的纱南倘若不去附和,那么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他。
纱南不想死,当年他因为生得貌美,便被克莱恩看上强抢入了天堂鸟社区。
或许对于其他亚雌来说这是一步登天的好去处,可对当时已经拿到帝国第一军校录取通知书的纱南来说却犹如晴天霹雳——
纱南的雄父是一位等级很低的雄虫,而雌父则是一位军雌,他们父子俩在整个家庭里地位很低,甚至会被雄虫喜欢的雌侍欺辱。纱南恨透了那样的生活,才一心想要考上第一军校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使他不是能够上战场的军雌,可他可以做个医疗军,总归比呆在家里等着被雄虫看上的那一天强。
但在临行的前一天,纱南是被自己的雄父卖给克莱恩的。
那时候就是A级雄虫的克莱恩享有各种各样的特权,而纱南的雄父也想搭上对方,便主动将自己漂亮的亚雌儿子作为礼物献了出去,甚至以纱南的雌父为要挟。
于是第一军校的录取通知书被撕成了碎片,纱南也在那天彻底长大。
后来的日子他逐渐褪去了曾经的锋利,变成了依附雄虫生活的亚雌,每天的任务就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伺候克莱恩,直到他的雌父被雄父打死——明明克莱恩承诺纱南会照顾好他雌父的。
也是那一天,纱南满心怨毒,诱哄着本就看上阿莱虫翅的克莱恩去摘取那颗淬了毒的“苹果”。
纱南故意在阿莱的杯子里少放了一半的药剂,他计划在取虫翅的中途阿莱醒来因痛虫化,最好借此杀了克莱恩,但纱南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雌虫护卫队来得竟然那么快,以至于他和阿莱都成了承担雄虫怒火的炮灰。
阿莱被流放荒星,而他被克莱恩关在身边受尽折磨。
不过好在他逃出来了,至少这一次他不再是克莱恩的所有物。
想到这里,躺在柔软床铺上的亚雌忽然嗤笑一声,他缓慢地扶着床站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均是不同于众多雄虫喜好的选择。
——真神奇,竟然会有雄虫把床让给一只受伤的亚雌。
这是纱南见所未见的,他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儿的雄虫才会在夜里收留他?
纱南忍着身上的疼痛一步步从卧室出来,已经适应光线的眼睛足以捕捉暗处的一切。
在虫族种群中,雌虫的感官最为敏感,他们的视觉能够在黑暗中做到如履平地;亚雌次之,体能、五感上不比雌虫,但却又优于雄虫很多;至于尊贵的雄虫可以说是体能这一项上的弱鸡,他们除了精神力和容貌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可偏偏高精神力的雄虫少之又少,以至于一只瘦弱的亚雌都能反杀雄虫。
只不过没有亚雌敢这样做。
他走到了客厅里,第一眼就看到了掩在被子下的黑色发丝,柔软檀黑,被蹭着有些毛躁,隐约可见一截落着碎发的脖颈。
唰——
盘踞在小雄虫身侧的机器人微微颤动,确切说来应该是他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双血红的豆豆眼,比起平常的可爱反而多了几分肃杀。
这是囚徒在芯片中为团团设置的保护机制。
亚雌纱南脚步一顿,他无声举起双手,忍着身上的抽痛以表示自己的无害。
团团的豆豆眼从血红转变为银灰色,电子屏幕亮了亮,它的表情从“●_●”变成“▔_▔”,随后彻底熄灭。
纱南在心里舒了口气,但也不敢再次靠近沙发。
他倚在墙边,灰蓝色的眼眸里流光徜徉,似乎终于在沉沉的黑暗之中看到了一抹微光。
与此同时,荒星之上——
黑皮银发的雌虫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皮夹,紧紧包裹在胸膛、四肢之上,从后腰延伸出一段虫甲覆盖住脆弱的腹部。
他身高超过一米八,紧致的皮夹勾勒出雌虫漂亮的腰腹线条,紧密排列的八块腹肌旁可见性感的鲨鱼线,尤其巧克力一般的肤色隐约从皮夹下露出,像是藏在深处的宝藏,引人一探究竟。
雌虫手里拎着一把染血的长刀,这样的刀具在帝国军队并不常见,算是已经淘汰的冷兵器,可落在银发黑皮的雌虫手里,却被挥得气势汹汹,手起刀落的瞬间就解决了从荒星边缘冲出来的异兽。
他的脸上染着异兽冰蓝色的血液,两种碰撞性极强的颜色浓烈而富有攻击性,同时令五官轮廓英朗却俊美的雌虫身上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魅力。
另一侧的安全线内,金色长卷发的叶莱端着杯咖啡站在红线之后,悠悠道:“坎贝尔还是那么猛。”
比起前方沉浸厮杀的雌虫,同样身为雌虫的叶莱显得更加优雅,他就像是参加宴会的王子,那张精致到灼目的脸庞极有可能吸引每一只见过他的雄虫。
正修理着器械的恩格烈扬了扬古铜色手臂上的汗水,他抬手捋过银白的寸头,看了一眼和异兽厮杀的雌虫回应道:“老大很厉害。”
平淡近乎无波的声音,在同叶莱说完话后又沉浸在充满了各种大大小小器械的世界里。
叶莱无聊地喝完手里的咖啡,低声道:“算了,我和你们这群战斗狂、修理狂无话可说。”
恩格烈头也不回:“那你找阿莫尔去,他可能正在无聊中。”
“算了,”叶莱扶额,“找阿莫尔那是自找折磨,我还不如等明天小宝石上线呢。”
“嗯,我也等他。”
荒星之上的月亮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比起翡冷翠上的安宁,这里就像是虫间炼狱,空寂而充满了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