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睡觉,可身体内烧着的那一团火太过强烈,从四肢百骸一路灼烧到了心脏,难受的厉害,让他忍不住抱着什么凉一些的东西蹭着。
于是坎贝尔又贴了过去,他从后面搂住顾庭的腰,脑袋埋在对方的颈侧。
顾庭能感受到对方的动作,不过这一次他没躲,而是任由对方搂着。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银发雌虫因为刚才被顾庭拒绝而有些不敢乱动,只老老实实抱着对方,忍着那股汹涌在胸膛、腹腔的火气。
顾庭的睡意渐沉,他朦胧之间好像又陷入了梦境——
那是一片纯纯的黑暗,看不到任何光晕,他走在其中,没有尽头。
这种近乎窒息的安静只会令顾庭觉得难受,当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以后,终于在远处看到了一抹光。
那光一点点放大、靠近,直到距离顾庭一步之遥。
在光影之下,立着一道半透明的影子,顾庭看了半天,忽然认出来了对方——是那位始终活在他梦中的虫母。
这一回见到的虫母精神面貌很好,他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柔软的黑色头发,以及鎏金的橙黄色眼眸。他神情慈爱,眼里流淌着淡淡的暖意,连唇角的笑容都格外柔和。
“我的孩子……”
他张嘴轻声呼唤。
顾庭一愣,反问道:“我吗?”
虫母点头,望着年轻雄虫的眼里满是宠溺,“是你——我的孩子。”
“不,”顾庭摇了摇头,他确信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他有自己的记忆,虽然并不是特别清晰,但顾庭却依旧记着那种朦胧的感觉,他曾拉着母亲的手并排走在公园的小路下,也曾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看着漫天的烟花;他的母亲温柔慈爱,总是穿着一身碎花的长裙,他的父亲爱笑温和,会带着他做各种手工。
他的父母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是早早死于车祸的年轻夫妻、是在他梦里却难以被碰触到的回忆,而不是这个世界出现诡异的虫母。
漂亮的虫母眼里充满了包容,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顾庭,“但这是事实。”
“或许这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你会相信这仅仅是一个梦吗?”
虫母的话让顾庭沉默了。
“我知道你来自哪里。”立在光晕中的虫母轻笑一声,他赤.裸着胸膛,下身是那臃肿肥软的虫腹,在光中若隐若现,却没了最初在洞窟里见到了狼狈模样。
虫母似乎知道眼前的小雄虫在想些什么,他解释道:“抱歉,让你最开始以那样一种难堪的姿态认识了我……我也很想给你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但我所剩下的精神力并不多了。”
顾庭:“你……什么意思?”
虫母看向一侧虚无的黑暗,他的声音染上了回忆的色彩,“不必太在意,他们是你的父母,而我也是你的母亲……我们都与你有着无法割裂的亲缘关系。缺少了我们其中的任何一环,都没有今天你的存在,所以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就好……”
顾庭嘴唇轻颤,他问出了一直藏在自己心底的疑惑:“那我还能回去吗?”
“回去哪儿?”虫母明知故问。
“回去地球。”
虫母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他的眼里满是缱绻,望着顾庭的神色里浮现出一种纯然的好奇,“可以,但是你舍得吗?”
说着,虫母一挥手,在他身侧的黑暗中便显现出一道水镜似的画面,里面正是躺在巢中、睡得一点儿不安稳的坎贝尔。
在梦里看现实中的场景很怪异,这道水镜过于高清,以至于顾庭能够看到坎贝尔蹭着被子抬脚偷偷勾他蝎尾的小动作。
虫母再一次问道:“你舍得吗?”
——舍得吗?
——大概是不舍得的。
顾庭眷恋地球的一切,可当他从地球来到虫族社会的时候,其实他在地球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大约唯一能惦念的,就是被摆在架子上的骨灰盒吧?
“舍不得了。”早就舍不得了。
虫母颔首,他早就猜到了顾庭的想法,因此一点儿也不意外,他道:“期待我们真正见面的那一天。”
“等等——”
见虫母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顾庭立马伸手试图拉住对方,却穿过了那一层光晕,原有的场景瞬间变成了透明,而他也由黑暗中坠落,猛然惊醒下竟是扯住了不知道何时又爬在他身上的雌虫。
陡然间的力道令坎贝尔身子一松落了下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与身下的雄虫额头相触。
银白的长发与檀黑的发丝相融,瞬间一道烟花同时在他们的脑海中炸开。
顾庭感觉自己被一道旋涡吸了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周围尽是断壁残垣,像是一处荒废了很久的战场,地上残存着异兽或是虫族的尸体,天际黑沉,一轮诡异的月亮散发着红光,处处都是血与烟尘的味道。
——这里或许是荒星?
顾庭打量着四周,并跨过地上的废墟前进着。
走了不久,他看到了一个熟悉
的背影——银白色的长发未束而飘散在空中,纯黑的作战服紧紧包裹着强悍的身体,手里提着把正往下滴着蓝色异兽血的尖刀。
是坎贝尔,这个背景顾庭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坎贝尔!”他喊道。
可是不远处的背影却纹丝不动,就好像听不到声音似的。
顾庭皱眉,干脆加快速度跑了过去,只是他没想到在即将靠近的时候脚下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为了防止自己掉进去,他下意识地一跳——
背对着他的身影终于转了过来,那似乎是更加年轻时候的坎贝尔,眉眼俊美却充满了暴戾与陌生,只是冷漠地望着这只即将扑在自己怀里的雄虫。
这里是坎贝尔的精神世界,是受他控制的地方,他看向那只忽然闯进来的雄虫,眉头微蹙,汹涌着的杀意却怎么也凝聚不出来,便眼睁睁地看着对砸到了自己的怀里。
——那一刻他潜意识里不想躲开的。
在顾庭的身体碰到坎贝尔的一瞬间,他从大脑到心脏同时蹿出剧痛感,随之而来的是一段可怕的、无法断开的战栗。
这种感觉令顾庭感觉自己差点儿就忍不住尖叫出来。
从脑海中的每一根神经开始都又痛又爽,剧烈的酥感让他头皮、后背发麻,似乎连指尖、脚趾都开始痉挛。
这种并不深入骨髓的痛来自于坎贝尔贫瘠却充满了恶意的精神世界,那些血腥的、残暴的回忆缭绕在那本该洁净的小世界中,戾气横生,它们纠集在一起张牙舞爪地跳动着,试图绞杀一切闯进来的外来家伙,却独独绕开了一捏就碎的小雄虫。
只是就单单它们流窜时划过的凌厉的风都足以叫顾庭的肌理感受到刺痛感,那些猩红的气息卷着旋涡扫荡着自己的领土,最终又绕回最初的原点,将注意力放在了外来的雄虫身上。
它们是有些认得顾庭的,但更多的是来自本能的冲动,于是一个个迫不及待地靠了过去,紧紧贴着、汲取来自雄虫身上的温暖,于是那种痛便变成了爽。
“爽”这一个字很难去定义或是解释,就连亲身经历的顾庭都无法用言语表达,像是与某个在意的对象一直搂在一起,在窄小的空间里彼此分享着小秘密,他们耳鬓厮磨、气息交缠,像是全身被炽热包围,战栗不止……
他只能藏着喉咙里的嘶鸣,开始期待这种贴近快点儿结束。
在虫族社会中,雄虫与雌虫缔结关系后,当他们发生了更加深入的接触,精神力安抚也会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精神力交融,往往越相互信任的伴侣在这种事情上能够获得的好处越多。但在帝国治下,那些年很少有这样的例子,因此这类事例也从来没有记录在雄虫上的生理课中。
顾庭不知道自己现在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代表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是爽死的。
他试图扯开那些缠绕在自己身上猩红色的小家伙,却忽然被精神力世界中的坎贝尔按住了手臂、搂在怀里。
瞬间,他连喉咙里的轻哼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在眼前一片黑沉的情况下彻底失去神志。
在昏迷的最后一秒,顾庭忍不住感叹到,这事儿大约要比那事儿爽一千倍吧……
而精神世界的另一个主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相拥的瞬间坎贝尔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他望着已经瘫软在自己怀里的雄虫,唇边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一个意外却又尽在掌握的笑容,像是谋算者忽然发现了某件事情的新解决办法,愉悦中带着安心,畅快里有着满足。
他低头吻了吻顾庭的额头,再一次任由自己的精神力世界中翻飞的记忆裹住了彼此的身影。
——这将是一场精神力交融的饕餮盛宴。
——距离他彻底抓住小
雄虫又更近了一步。